“王爷,轻点,好痛好痛,小春子做错了什么?哇,真的好痛!”
小春子的泪飙出眼眶。主子最多是罚他跪,今日怎么如此凶狠起来?
“王爷,小春子还想伺候你十年八年,没看见你娶妻生子,死也不甘心,小春子……”压低声音,杂七杂八的哭诉。
但赵冼锋根本听不进小春子的哀鸣,他死瞪着场中冷若冰霜的女人。“我认得她,我认得她!虽然已过去十二年,虽然她已不是小泵娘,但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她。”他额头青筋暴露,危险又压抑地低喃,复杂的哀伤情绪蜿蜒心中。
“小春子知道,知道王爷你认得她,王爷英明过人,小春子也认得她。”管她是谁,先救回自己的胳膊要紧。小春子附和地频频点头。
“你怎会认得她?她是第一个出卖本王,而仍活在这世上的人。”赵冼锋森冷无比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瞪着苏遥卿,那张美艳的容貌令他想起他不敢触碰的前尘往事……
第3章(1)
赵冼锋非常后悔,如果让他再次选择,他绝不会跟清乐侯结伴出游,也就不会落到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局面。
时序虽已立春,但江南之地仍春寒料峭,天色暗晚后,寒风更加刺骨。
前方官道边出现一座破庙。
身无分文的赵冼锋决定先暂到破庙落脚,度过今夜再做打算。
进入庙内,他惊讶发现,庙中已有人占据。
“小泵娘,这里没人吗?”他哈口气暖暖手,问着那神情不怒不喜的小女孩。
“我不是人吗?”小泵娘年纪说小也不小,大约十一、二岁上下,衣裙上满是补丁,但就算衣衫褴褛也掩不住清秀可人的脸庞和瘦弱的身材,只是与她外表的娇美不相符的,是她那冷淡的态度。
“放肆,你敢对本……少爷这么说话?”年纪尚轻的赵冼锋对她那不善的态度感到愤怒。在宫里,任何女人,谁不对他恭恭敬敬的?!
苏遥卿打量气急败坏的他一眼,一脸冰霜地别过头去,很过份地视他为无物。
“哼,大胆刁民,你聋了吗?”他本就一肚子吐不出的怨气,现下更气了。
“看你华服锦袍,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是你走错了地方,我亦不是刁民,是你为富不仁。”
小泵娘整理着地上的干柴枯枝,在为过夜做准备,瞧也不瞧赵冼锋一眼。她的衣裳单薄破旧,照例应是低眉顺目,自认卑微才是,可她的态度却极为疏离不屑。
“我……”他哑口无言,自己的确没有发飙的理由。
可要怎么反驳她?说他从宫里出来丢了银子,不得不流落此地,让这无礼的小泵娘笑话他?从未出过宫的他,的确缺少与平民女孩打交道的经验。
他闭上嘴,杵在一旁,而本来话就少的苏遥卿,不愿分神与他答话,努力在天黑前堆上足够的柴火,用来取暖。
一点星星之火,掉落在柴堆上,暖意即刻充满了四处透风的小破庙。
她再从怀里掏出个冷硬的馒头放在火边。准备好睡的吃的,她才瞟了眼华服少年,他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
他竟然赖在这里不肯离去。
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是赵冼锋脑子里唯一的问题。
夜色笼罩大地,阴风阵阵,一日未进食的他很有骨气地挺着胸,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养活自己,肚子却不争气咕咕直叫。
“给你。”半个烤得金黄的馒头送到他的鼻子下。微微一怔,他把视线集中在拿着馒头的人儿身上。
“如果不吃,你可以丢了它。”表情是淡淡的,没有多余的友善,但可看出她的好意。
神情一窒,“谢……谢。”山珍海味,他哪一样没吃过?可这阵烤馒头香,居然令他垂涎三尺。而跟着这馒头变好的,还有那脸臭臭的小泵娘,她看起来可爱多了,瞳眸黑白分明,肌肤如上等瓷器般细滑。
“你的家人呢?”赵冼锋边吃,边好奇的问。
她没出声。
“你尊姓大名?我叫赵冼锋。”他很热情地自我介绍。
苏遥卿秀气地一口一口细咀嚼着馒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他在内心叹口气。小泵娘明明心地很好,为何又对他不理不踩?她一定担心他是坏人吧?想到这一层,他就笑得更热情地道:“你不爱说话,就听我说。”
“我从汴梁而来。”顿一顿,他瞄了她一眼,看她停下吃东西的动作,也将注意力分到他身上来。“你也是从汴梁来的吗?”
她垂眸,摇头。
“汴梁很繁华,有机会你去逛逛一定会喜欢。”
“不喜欢。”苏遥卿恨汴梁,就是汴梁的一场大水害她失去爹娘,且如今等待她的是汴梁第一妓院的大门。
“那你从何方而来?”
“不知道。”
“你爹娘兄妹呢?”
“没有爹娘。”不能怪苏遥卿谨慎,对于世人,她感受不到任何温暖,难免有所戒备。
“哦。”原来她是孤儿啊!赵冼锋转而说道:“以后你跟着我好了,我来照顾你。”半个馒头之恩,他当以荣华富贵相报。
“我不能跟着你,我还有妹妹们要照顾。”遥熏'遥筠还在汴梁等着她。
“让你妹妹也一起来呀,反正我家满大的。”皇宫内院多加三、四个姑娘,没问题的。
“不、用。我会凭自己的力量养活我和妹妹。”他无心的一句话,令骄傲的苏遥卿抬起下颚,跟他对视。萍水相逢之下,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甭生气,我就说说而已。”脾气好怪的丫头。
不过她的骨气让他刮目相看,在宫里看多了柔顺温驯的女人们,偶然间遇上一个冷冷又傲气的小东西,让他觉得很新奇。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摇摇头,兴趣缺缺。
他不以为意的径自说下去,“我和表弟打算到临安城的西湖游春,半路被人扒了钱袋。”提起这事,赵冼锋适才的兴致勃勃一下子少了两分,有些沮丧起来。
一个月前,他十七岁生辰之际,表弟清乐侯入宫庆贺,席间,这位喜好游山玩水的玩伴,口若悬河地大赞江南美景,西湖、曲港在他口中皆似仙境般诱人,更别说西湖里来来往往的美人、飘着仙曲的画舫。
年少气盛的赵冼锋按捺不住对江南的向往,偷偷地跟着清乐侯出了宫,可最要命的是他听从清乐侯的建议,甩掉太监和护卫,却在半路与他失散,待他自个儿行至江南之地,已无半文银子了。
“笨蛋!”苏遥卿毫不客气地道。
她讨厌这些富家子弟,不知人间疾苦,又爱欺压百姓。她家小妹就曾经被汴梁的富家子弟的马给踩伤,不过眼前这个还满顺眼的,可能是他脸上的挫败和消沉让她不那么讨厌他。
“我是挺笨的。”赵冼锋用手撑着头,泄气的道。
他可以马上回宫,只要把他的信物交给当地官员,回宫的事立即有人办妥,可是他不愿意,宫中此时为立太子一事并不平静,太子之位,人人觊觎,他身为七皇子,却不为所动。
他无法释怀宫中之人为荣华富贵就骨肉相残的事,切肤之痛比起如今朝不保夕更让人难以忍受。他想,还是等他们斗完,再回去吧。
听完他的自嘲,苏遥卿反正也帮不上忙,径自转过身躺入整理,干草上准备就寝。
“睡觉之前,不要问安一下吗?”看她要睡了,赵冼锋不甘心地又聒噪道。
“啰唆。”她快困死了。
“好好好,你睡吧,我不吵你了。”他需要一个伴,没有虚伪、凶险'狡诈的伴。宫中岁月太无情,就连同母的兄长都无法坦然相对,他真心希望有一个人能不带算计地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