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转身往府里走,脚步之快,犹如逃命。
一踏进门里,她一声令下,“关门!”
“是,夫人。”门房答应一声,关上大门,将苏深雪等三人拒于门外。
苏深雪望着那红色大门,跪地痛哭失声。
她的哭声撕扯着每个听见的人的心,可门里……陆功勤置若罔闻。
第9章(1)
翌日,苏深雪自缢身亡的消息传来,震惊了整个陆府上下。
因圣上认为她辱没了智女的封号及辜负了圣意,因此下诏命人只能将她草草下葬,不立碑也不准祭拜。
啾啾跟风晓将她简单葬在城郊的一处僻静庵堂里,碑上只写着“向阳之女”。
陆功勤听闻此事,没有任何的反应,彷佛她已经是跟他无关的人了。
这结果,正是秦氏所要。
她就是要除掉苏深雪这个眼中钉,然后彻底的将陆功勤掌握住。如今的他十分脆弱,谁在这时对他伸出温暖的双手,就能攫住他的心。
这日,她见陆功勤要出府,便唤住了看起来失魂落魄的他——
“功勤,”她唤住他问:“去哪儿?”
“想去几处长屋看看,我在府里闷好些日子了。”他说。
“也好,就当出去散心吧。”秦氏趋前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疼惜的说,“功勤,把她忘了吧,是她对不起你,你没欠她。”
“嗯。”
“对了,还记得母亲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位翁大人吗?”她问。
“记得。”
“这个月十八是他的寿辰,他下帖邀我们赴宴,你也去吧。”她说:“翁大人的二千金是位好姑娘,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他眉心一拧,“我现在没有那心情……”
“功勤啊,”她蹙眉叹息,“要消除错爱的这种伤痛,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真爱。”
他沉默。
“好吧,我就不拦着你出去了。”她又轻拍他的肩,充满关心及安慰,“走,我陪你走到门口……”说着,她便陪着他行至大门口。
见他要出府,家丁跋紧将大门打开。
大门一开,陆功勤跟秦氏都愣住。不因别的,只因此刻门外正跪着啾啾跟风晓,两人身着白衣,神情哀伤悲凄。
“真是触霉头!”秦氏眉头一皱,嫌恶的命令,“把他们撵走!”
“是,夫人。”家丁答应一声,便要上前驱赶啾啾跟风晓。
“这儿不是陆府的土地,你们不能驱赶我们!”风晓理直气壮的说着,然后目光愤恨的望向一语不发的陆功勤。
“通杀,你好无情!”风晓咬牙切齿,“你害死了小姐!”
“苏深雪是自己上吊自杀的,关功勤什么事?”秦氏回呛。
“小姐虽是自缢身亡,却是因你而起,要不是你无情对待她,她也不会心痛到活不下去。”风晓指责。
这时,啾啾紧接着说:“通杀姑爷,小姐她死得好惨,她……她死时七孔流血,死不瞑目,她……她真的好惨……”说着,她哭了起来。
听见啾啾形容苏深雪的死状,秦氏脑海里出现了可怕的画面,但她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并试着不去想象。
“够了!”她怒斥一声,“你们这两个低三下四的东西,快给我滚!”
“秦氏,你污蔑我家小姐,害她一尸两命,她不会放过你的!”风晓愤怒大骂。
“什……”秦氏心虚又气愤,声音微微颤抖。
“别再闹了。”陆功勤沉喝一句,“你们两人回向阳去吧。”
“通杀姑爷……”
“我已经不是什么姑爷。”他怒目直视着啾啾,“你忘了我已经给她休书?”
“通杀,你为何这么无情?”风晓悲愤的质问着他。
“我无情?你们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是谁无情?”他恨恨的瞪视着风晓,“快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通杀,我跟小姐清清白白,我们是遭人陷害。”风晓说:“你宁可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跟小姐?”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陆功勤打断了风晓,神情沉痛。
“眼见不一定为凭。”风晓痛心的问:“如果小姐不是含冤,为何要以死明志?”
“或许她是觉得无颜见人吧?又或者她本来只是想做做样子吓唬人,却没想到弄假成真。”
“你……”风晓难以置信,“你如何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说罢,风晓突然自衣襟取出一封信。
“这是小姐的遗书!”风晓说着,展开了遗书,开始念了起来,“我,苏深雪,自与陆功勤相识以来,真心一意,不曾贰心,可却因得罪小人,遭人陷害,毁了清白。今为明志,唯有一死。然身入九泉,未能含笑暝目,来日成鬼,定将向害我之人索命……”
“住口!”这时,秦氏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抢下风晓手中的遗书,撕成碎片。
“居然在这儿念那不守妇道的婬妇的遗书?你好大胆子!宾!快滚!”说着,她命家丁取来扫帚,语带威胁,“你们再不滚,我就打人了!”
这时,啾啾跟风晓互看一眼,像是有了共识,你扶我,我搀你的站了起来。
“你们会有报应的,等着吧!”风晓说罢,拉着啾啾一同离去。
半个月过去了,风晓跟啾啾再也没出现过,可关于苏深雪的死,京城内还是有许多传言。
一开始,大家都认定她红杏出墙,教陆功勤绿云罩顶,还怀了奸夫的种。可在她死后不久,有了另一种声音。
有人认为她是遭人诬陷,含冤而死,而矛头直指陆家人。
很多人开始认为是陆家人嫌弃她的出身,又不想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才会陷害她,诬指她偷人。
这种传言很快的便传进陆家人的耳里,就连那些下人丫鬟们都在偷偷讨论着。
这日夜里,大雨滂沱,雷声大作。
一名陆府丫鬟在洗完衣物后,准备回房休息,行经花园边的回廊时,突听见隐隐约约、凄凄切切的吟唱声——
因为雷雨声,她怀疑自己听错,因此停下脚步。而当她停下脚步,试着找到可能的声源之时,竟看见一白衣女子披头散发的站在花园之中。
她心头一惊,两脚僵直得无法动弹。
白衣女子背对着她,身体轻轻摇晃,嘴里轻轻唱着,“摇啊摇,摇啊摇……船儿摇到外婆桥……小宝乖乖睡,小宝怀中歇……”
丫鬟不知道她是谁,但又隐约猜到她是谁。
她开始发抖,从头到脚的发抖。
“你……你是谁?”雷雨声淹没了丫鬟颤抖的声音。
白衣女子依然轻轻摇晃着柳枝般纤细的身体,凄切吟唱着。
这时,一声雷响轰地吓得丫鬟发出尖叫。而在她尖叫的同时,白衣女子以慢得令人感到不安的速度,缓缓的转过身来——
“啊……”
当丫鬟看见那白衣女子的面貌,她吓得脸色惨白,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却说不出半个字。
雨中,披头散发的女子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睛、鼻孔、嘴巴都流着鲜血,丫鬟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不久前上吊身亡的苏深雪。
“大……大少女乃女乃……”她吓得全身打颤。
苏深雪手里抱着一团婴孩包巾,包巾上沾满鲜血,恐怖又骇人。
苏深雪唱着摇篮曲,缓缓的抬起脸来看着她,唇片微微歙动,像是要说什么,却又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大少女乃女乃,你……你有冤屈可别来找我呀……”丫鬟吓坏了,明明想跑,却动不了。
苏深雪慢慢的飘向她,眼见着鬼魅近身,丫鬟尖叫一声,蹲下抱头,哭求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我害死的呀!你……你别找我,求求你……呜……”
她动也不敢动,只是把脸埋在两膝之间,哭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