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就错在五皇子用了不该用的明黄便笺,想开月兑都不能,几乎为他坐实了谋位罪名,而便笺交付的对象是右权相,有调动卫骑之权的都统领,是右权相一路拔擢而起的门生,这一路牵连下来……
正如周念梓所言,能一举扼住对方咽喉。
“罢了。念梓记住我的话,无论何事,我定尽力护你周全。”
“念梓已有心理准备,公子的话,念梓记住了。能为公子效力,念梓万死不辞,这回总算是报答了三公子这些年对周家的恩德。”
“周念梓……你这样……让我拿你如何才好……”三公子重叹口气,忽然握住她的手,交代着,“我会尽快将事情解决,你……无论如何,都别让自个儿出事。”
周念梓望住他覆上来的温暖大掌,心里有几分感动,这男人对她确实真心……
尽避她接受不了,仍是被感动了。
“念梓知道了。公子请宽心。”
“我先离开,想吃什么跟小姚说,让他张罗,吃过再回。”他说,神色有几分不舍,起身打算离开。
“公子,这两日我歇息……也许再见面,得等上好阵子了。这些年,谢谢公子照应,让周家老小、让念梓,得以富裕安生,公子的恩德,念梓一辈子不忘。往后望公子以天下苍生为重,若念梓仍有机会,依然愿为公子效力。”
这是她最后想对他说的话,在这个奇异世界,三公子是除了周家人以外,第一个向她伸出手的人。若非他出身天家,注定要背负辕朝天下,也许……她真会为他动心。
三公子点点头,没多留步,离开厢房。
不多久,梅儿进了厢房,略显忧心,开口道:“公子,是不是要出事了?三公子看起来面色沉重。”
“哪怕有什么大事,梅儿也无须忧心,总有人顶着。我打算明后日歇息,梅儿回去帮我整理两套换洗衣裳,一会儿拿来茶楼,我在这儿用完膳便出发去城郊。”
周念梓才说完,小姚进来,先送了三道周念梓爱的膳点。
“三公子刚交代先上糖醋黄鱼、海虾鲜羹、冰糖酱鸭,公子还要点什么?”
周念梓瞧着三道热食,全是她爱的,感动转深几分,他的心意暧了她,为他站在风尖浪口,也算值得。
“我还要上汤白菜、红烧紫茄,另外再送一壶女乃白酒。”
“是,立刻送来。公子慢用。”
梅儿瞧一桌子菜肴,又听大朝奉加点了两道、还要女乃白酒,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对,这真像……给人“送行”的最后一餐!
甩甩头,梅儿挥开不吉利的念头,他们周家大朝奉是什么人!再不济也有三公子撑腰……
“梅儿,快去快回。我要赶在日头下山前到城郊。”周念梓拿起食筷,夹了酱鸭腿入碗,心头盘算着,希望至少能安然歇息两日。
不过,严尉武回京了,看样子守边关的何靖将军几日内也会返抵京都,就怕五皇子得了消息,按捺不住……
老天爷,进黑牢前,至少赏她两天好日子吧。
“知道了。”梅儿打算离开,周念梓想了想,又交代,“梅儿,万一有什么事,不要慌,老太爷、老夫人那头,能瞒着就瞒着,不管什么事,一定很快过去。”
“大小姐,到底怎么了?你这样交代,梅儿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大的事,也会没事的。你只要记得这话,其它的事,若我不在,暂时找安澜爷处置。”
“大小姐!”梅儿跺了跺脚,这样不明不白的话,好似在交代遗言,急死人了。
“梅儿,公子我也说不准会有什么事,只是防着万一,说不定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你先回吧,赶紧帮公子整理了东西过来。”周念梓一派轻松的笑道。
“是。”梅儿晓得大小姐的性子,明白是问不出什么了。瞧大小姐还笑得出来,应该不至于遇上太难的事吧。
梅儿离开后,周念梓笑咪咪的享用膳点,小姚送来她加点的两道菜与女乃白酒,同她聊了几句。
周念梓撑着将几道菜尝了大半,她必须如此,才能让三公子好过些,小姚定会回报三公子,她如何开心快意的用了膳,还饮了女乃白酒。
第8章(1)
京都城郊,有一片竹林,竹林中的小石径通往一座红瓦灰砖三合院,院落不大,简单小灶不在屋里,而是架在林子边。
离三合院不远,有条山溪蜿蜒流过,溪旁架了座水车,汲上来的水经由竹管引入三合院后一座小屋,从外头看不出小屋里有些什么。
周念梓右肩背着小包,沿着小石径走入三合院,进了右厢房,她从布包里拿了套换洗衣裳、洗浴用的白皂,便往三合院后的小屋走去。
打开屋门,温热的水气迎面扑来,潺潺水声轻唱,她将衣裳、白皂搁下,月兑去身上沾了尘灰的衣裳,拿起水瓢从池子舀出温热的泉水,打湿身子与长发后,她拾起白皂,从头到脚仔细抹匀了,一会儿冲尽了泡沫,她舒舒服服吐了口气,整个人坐进大石砌成的水池,舒畅的泡着热泉。
这地方是她两年前买下的,那时周氏押当行正式改成周氏质库,小铺面从胡同里换到东大街,占了三间铺面。
那年她依仗三公子的关系,做成十多笔大生意,赚了大把银两。
从七岁到十七岁,十个年头,经历这异世的爹、娘、大哥相继离世的巨变,她在周家从一个受人疼宠的小丫头,成了得担起一家老小生计的支柱。
十年路走下来,因着原有的知识、记忆,她没走得太难,只不过人情冷暖尝得多些。
十二岁那年,爷爷女乃女乃生了场大病,她当时……真怕极了,只因他们是她在这里仅剩的亲人!
在原生时代除了祖女乃女乃给过她曾心心念念渴望的亲情之外,她对“亲人”、“家人”这样的词汇是无感且近乎厌恶的。
她在另一个世界的父亲、兄长,个个比禽兽还禽兽,她母亲为着暖不了人的钱,帮着那些禽兽,对她面对的恶心事选择视而不见,有几个夜晚,甚至是她母亲叫醒她,亲手把她推进那可怕的房间,低声对她说:忍忍就过去了。
她怎么忍?那些恶魔披着华丽人样,一夜夜吞吃她的纯洁、以及对世界原该怀抱的希望……她只能无助的看着那些比红灯区还婬秽闪亮的霓虹灯,在那可怕大房间里打转,照着那一条条光果的男身女身……
她没有能开口求救的对象,没有人救得了她,更没有人会相信她,她那英俊多金、风度翩翩、身型高大,完全就是女人眼中白马王子的父亲、兄长们,每夜每夜都行着变态婬乱的事……
她那时唯一能做的只有逃,她拚了命读书,她装乖、在那些禽兽面前委曲求全……她不哭,只能漠然,暗暗的求她的脑袋够聪明,她能申请到外国知名好学校,让她逃离台湾。
她的禽兽父兄们,喜爱别人夸赞,当旁人夸赞她是天才时,他们笑着,她选在家里办豪华派对,宣布她跳级录取麻省理工时,他们也骄傲的笑着。
然而夜里,他们在可怕的大房间里,对她做过分的、恶心的事……几乎只差一层处女膜了,他们嘻笑着,说若她敢在外头跟别的男人乱来,失了处女膜,她回台湾就有苦头吃了。他们甚至决定好让她的大哥……当她第一个男人!
她不懂,世上怎能有如此可恶又恶心的人,偏偏那些禽兽,一个个长得比天使还要俊美,没有人会相信她……
她只能靠自己,尽可能逃远、逃久一点……她没有家人,她对家人只有恶心、只有无尽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