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跟叔叔在一起,你不要我了……”他努力地自持,不让自己像个寻常三岁娃儿只会哭闹,可是一张嘴却不住地抖着。
钟世珍听到这儿,觉得心都快要融化了,一把抱住他瘦小的身躯。“宝贝,不是那样的,爹爹说过,在爹爹心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
他抿住小嘴不语,觉得大人只会骗小孩,尤其是那个看不见的男人。“你们都一样……叔叔也说要教我九节鞭,可是他却不见了……”
阑示廷本是想在一旁等他们母子聊够再插嘴,但一听他提及自己,便朝雷鸣探出了手,雷鸣随即将他之前吩咐的小木匣递上。
“小家伙,我可没骗人,瞧瞧这是什么。”阑示廷打开木匣,亮出一条没有镖头的小巧七节鞭。
钟天衡见状,立刻抛下母亲,投奔进阑示廷的怀里。
“叔叔,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钟天衡抱住他的大腿不放了。
阑示廷不禁放声大笑,轻抚着他的头,随即将他抱起,让他坐在臂弯上。
雷鸣接过空的木匣,再抬眼时,那双虎眼几乎要瞪凸!
这孩子……咦?这……雷鸣脑袋糊了,像是被什么给塞住,怎么也想不透这孩子怎会如此酷似皇上!
他不禁看向四周,疑惑为何无人察觉,难道她们都和皇上一样看不见吗?
第十二章当朝测试皇帝(1)
“好了,你先跟你爹爹到一旁试耍,待会叔叔就过去。”将钟天衡安抚妥当后,把他放到地面,他像是想起什么,皱眉问:“世珍,你今年到底贵庚?”
“你问这干么?”她偷觑着他。
从没问过她年纪的人,干么在这当头问?他问了也没用,就算她脸上已经挂上一条条的皱纹,他也看不见啊。
“我认为你的年岁比我小,可天衡怎会是叫我叔叔?”
“呃……佛曰不可说。”她的灵魂年纪比他大多了,可要是用公孙令的身体年龄计算,自然是比他小。当初她是用自己当标准,叫叔叔是正常的,现在要改口反而很奇怪,反正叔伯不都差不多。“那个,我先带天衡到园子里。”反正遇到难回答的问题,先走一步就是。
阑示廷由着她,朝旁使了个眼色,雷鸣向前几步,低声引导他走到一旁小亭,顺便确认附近没有任何闲杂人等。
阑示廷坐定后,懒声道:“莫知瑶,朕有事要问你。”
停在几步外的莫知瑶心头一跳,不禁想,好他个宇文恭,真是被他给料中了?
“不知皇是有何吩咐?”她不敢怠慢地走到他面前。
“你和世珍如何相识?”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脸上难得浮现和煦笑意。
莫知瑶一手压在胸口,放缓了呼吸,轻声道:“世珍是连山镇人氏,奴婢在多年前与她相识。”
“你在京城落地生根,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去到连山镇?”
“奴婢是受公孙大人所托,前往赈济连山镇镇民,因而结识了世珍。”她面色平静,答话没有一丝犹豫。
阑示廷微扬起眉,回想着——
“当年应该是盛隆三年的八月。”犹记得当时连山镇年年水患,正因为如此,登基之后他才会要工部开始疏浚工程,着手处理连山镇的拦河堰和截流。
“奴婢去时是十一月的事。”她思绪转得极快,每个步骤都不会出乱。
那年的七月和九月,皇上曾来过纵花楼,所以她得要避开任何被识破的可能。
“既是如此,那么你可知道世珍额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懒懒托着腮,听见远处钟天衡的笑闹声,眸色变得深沉。
“她是从山上摔下来时撞伤的,那时我还帮了不少忙,后来瞧她无依无靠的,所以就把她带了回来。”
阑示廷听着远处的笑闹声,思忖了下才问:“你可知道世珍的夫君是谁?”
莫知瑶咽了咽口水。“世珍是寡妇,天衡是个遗月复子,世珍像是不愿提起过往,所以奴婢也不知情。”
“是吗?”
莫知瑶表面上神色自若,实则心跳如擂鼓。她不知道皇上为何问这些,但他既会问,那就代表他已知道世珍的女儿身,既是如此……他怎会没发觉世珍就是公孙令?
如果宇文恭都能那般确认,为何皇上像是只是存疑而已?
“朕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他抬眼,看向声音来源,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彷似可以从声音描绘出一对母子嬉闹的身影。“为何你要让世珍扮男装?”
“因为世珍刚到纵花楼时其实是跑堂的,有爷儿调戏她,她就回敬了对方,所以奴婢就干脆让她扮男装,岂料她的男装扮相竟会恁地……”见他抬手,莫知瑶随即噤声不再多说。
“叔叔,爹爹会耍鞭呢!”钟天衡急着跟他分享喜悦,朝他飞奔而来。
“别跑,你的身子还得静养。”阑示廷没好气地道,朝他伸出手。
“叔叔,你教我啦,我也要跟爹爹一样厉害。”钟天衡一把扑进他的怀里,抓着他的大手拉扯着,撒娇之情溢于言表。
阑示廷轻漾笑意,一把将他抱上腿。如果他有儿子,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如果不是小家伙太讨喜的话,如果不是世珍视他为心头肉,他是不会留下他的。
今儿个特地走一趟纵花楼,一来是为了让世珍一解相思,二来是因为他想要确认世珍到底是不是公孙,而能确知实情的唯有莫知瑶了。世珍与公孙太过相似,相似到让他胡思乱想,他必须彻底厘清这个问题,否则他早晚会被自己逼疯。
偏他又不能问得太细,暴露自己失明,只能旁敲侧击,这解答尚可,至少了结他一桩心事。
瞧他真是胡思乱想,世珍怎会是公孙?如果她是公孙……她不可能原谅他的。
“叔叔。”钟天衡在他怀里蹭着。“要不要教我?”
“好,走吧。”他笑着,嗓音满是不自觉的宠溺。
“走!”钟天衡跳下地面,牵着他的大手。
雷鸣见这一大一小往园子里走去,依旧回不了神,不禁问着一旁的莫知瑶,“莫姑娘,怎么我觉得这娃儿像极了皇上?”
莫知瑶心头一震,心底更加起疑。如果连旁人都这般觉得,为何皇上一点反应皆无?
“莫姑娘,我在问话呢。”
莫知瑶回神,睨了他一眼。“是吗?是雷大人的眼有问题吧。”话落,婷婷袅袅地跟上了。
“我的眼有问题?”怎么可能!
一抹身影出现在纵花楼的后院小门外,确定四下无人后,疾步离开,净挑些僻静小路走,最后跃过了首辅府的灰色高耸围墙,如识途老马地停步在一间寝房外。
“大人。”他在门外轻唤着。
房门推开,束兮琰尚未就寝,彷似等候多时。“如何?”
“奴才亲眼瞧见皇上自下马车后,一直由钟世珍牵领着。”福本顿了下,再道:“还有,奴才隐约听见雷鸣雷大人说这娃儿像极了皇上。”
束兮琰闻言,浓眉微蹙,低吟着。“这是什么意思?”那娃儿该是钟世珍的儿子,钟世珍的儿子怎会酷似阑示廷?
他百思不得其解,决定暂将这事抛到一旁,眼前重要的是——阃示廷三年多前,跃下浴佛河时,曾一度引发眼疾,也许眼疾早已复发,又也许他的眼根本就不曾好转过!
明天早朝上一试,便知分晓。
四更天。
“你要我跟你一道早朝?”钟世珍本是迷迷糊糊,听完他说的话,突然清醒了过来,一脸狐疑地看着枕边人。
“合该是时候让你上早朝了。”
“你真的要我继续假扮公孙令?”
“既然有人要你假扮,你就顺水推舟,有何不可?”阑示廷笑着,让陆取进寝殿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