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规模不小的公园,他熟门熟路的在一棵大树下的石椅上坐了下来,随微风轻拂,他渐渐闭上眼睛,双手握紧,低头沉思,直到几分钟之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底的冷漠被浓浓的思念占领,嘴角轻微的上扬……小川,你怎么都不爱笑呢?
陌生却又异常熟悉的温柔声音回荡在耳际。
我又不是白痴,干么动不动就笑!一个稚气的声音不悦地反驳。
可是妈妈喜欢看你笑耶,笑一个嘛,我的儿子这么帅,别老是板一张脸啊。
记忆中,一个有超龄沉稳神色的九岁小男孩听到这,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扬起嘴角假笑,就像此刻也嘴角上扬的孟靖川一样。
是的,他正在笑给妈妈看,在妈妈忌日的这一天。
微风轻拂,舒服得令他全身放松,回忆也像微风般,不断轻轻飘扬起。
印像中,他的母亲是个美丽又温柔的女人,很爱笑也很爱哭,每次看电影或是小说总会因为感动而哭得淅沥哗啦,小小年纪的他只能不悦的撇嘴,再去储物柜拿一包新的卫生纸出来,因为妈妈一哭,可以用掉半包卫生纸。
印像中,他的母亲是个幼稚又爱撒娇的女人,老是喜欢搂抱他,而他明明最喜欢母亲的怀抱,却因为觉得自己是男孩子,不可以像小女生一样窝在母亲怀里撒娇,所以老是拒绝。然后母亲总是讨好般的撒娇,他才会假装无可奈何地任由母亲搂抱,每次一抱都要抱好久好久,只要一推开,母亲总会娇声抱怨。
渐渐的,回忆像浪潮般席卷而来,他脸上的轻笑渐渐被冷漠怨恨所取代,他缓慢又僵硬的将视线移往左边的十路口,和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就是在那里被车子撞死。
当时跟公园里的流浪狗玩得正开心的他,听到尖锐的煞车声而回头时,母亲已经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
才九岁的他非常自责,他应该要顾好妈妈的,不应该让她乱跑到马路上去,他怎么可以自顾自地跟小狈玩呢?他明知道妈妈的精神状况并不稳定啊!
怨恨与不满的过往回忆包围他,他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布满憎恶与不谅解,不管是可怜又冷清的葬礼,还是突然哀戚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自称是他父亲的中年男子……母亲过世之后的回忆,总是充满不幸与荒唐。
恍惚中,陷入思绪的他彷佛看见一个神似母亲的开朗笑脸,是那么的耀眼迷人,他的眼神情不自禁的渴望追随,直到一道惊讶的声音唤醒了他。
第1章(2)
“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丁宛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难道他也住这附近吗?她突然觉得很倒霉,若不是她们要躲向父亲讨赌债的黑道,怎么会在两个月前搬家搬到他家附近呢?
“是你?!”一回神,孟靖川才惊觉自己将她的脸和母亲的开朗笑容重迭在一起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先问你的耶。”丁宛宛先是睁大眼,然后一脸无奈的摇头,扬手上的狗罐头。“算了算了,我是来喂狗的。”
孟靖川这才发现,她的身边围绕许多公园的流浪狗。他不屑的挑眉。
“你这样根本不是爱心的表现,反而只会造成流浪狗聚集,这附近的住户会为了小孩子的安全想,通知捕狗大队来抓狗,到时候你喂养的这些流浪狗会被扑杀,你这是在杀生而不是有爱心。”
丁宛宛原本扬的笑脸渐渐郁闷了下来,她低头看手上的罐头和周边的流浪狗们。
“学长,你说话一定要这么毒吗?”她哀怨的瞪向他,因为不可否认的,孟靖川说的是对的。是她想得不够周到,随她这两个多月的喂食,她自己也有感觉,狗狗聚集的数量越来越多,她也看见公园里的家长和小孩子害怕的眼神。
但是她却觉得是大家太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些狗狗很乖的,直到孟靖川犀利的提醒,丁宛宛才意识到继续喂下去的后果,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我是实话实说,是你不认清现实。”
“可是流浪狗到处都有……”
“这里却聚集最多,要抓非常方便。”孟靖川毫不留情的指出重点。
“学长,但我无法弃这些狗狗不顾啊,我已经喂它们两个多月,有感情了,喂了是害他们,可是不喂我又担心它们没东西吃……”丁宛宛一脸欲哭无泪。
孟靖川从未看过她如此沮丧,甚至是交换心得那一天,她只是因为惊讶他感情的丰沛与犀利的评语而呆愣脸,他都可以感受到她跟一般的社员不同,那些人只会不服气或是感到颜丢脸,而她却是目瞪口呆,那可爱的呆滞样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反而多了一分羡慕与崇拜。
只是他不懂,既然不排斥,她为什么没再来社团了?他蹙眉地边想边又瞟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孟靖川很不喜欢看她那张小脸露出可怜委屈的表情,会令他心脏一阵紧缩,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钟,但已经让他感到不舒服,下意识的,就是觉得她应该要保持开朗又豪气的笑容。
就像他过去总是拗不过爱撒娇的母亲一样,只因为他喜欢看母亲甜笑的温柔模样。
“我知道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处空地,那边很少有小孩子经过,不然你带罐头把流浪狗都引到那儿去吧,只要离开这座公园,离开这些家长的视力范围,我想他们应该就不会管这些狗去了哪里,只要不要危害到他们就可以吧,反正别人出事是别人的事。”孟靖川冷声,一脸不屑的诉说人们的无情与自私。
“好啊好啊,那就请学长带路吧!”
丁宛宛第一次不会对他这样冷漠的言论感到排斥,甚至开心他为这些流浪狗找到新的栖息处。
蹲在空地的丁宛宛一边阻止大狗抢食,担心瘦弱的小狈吃不到,一边分心观察离她五步远,也同样蹲的孟靖川。
一样冷冰冰的眼神,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脸色,但是手却不断的抚模靠近他身边的小狈,三只瘦巴巴的小狈一边讨吃一边撒娇,而他却一点也不嫌弃它们肮脏,一直抚模它们的头与身体。
曾听说过动物能分辨好人与坏人,所以他应该是好人吧?丁宛宛在心里分析嘀咕。
“学长,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附近的公园啊?”
孟靖川彷佛没听到般不抬头也不回答,正当丁宛宛撇嘴,正觉得自讨没趣,也赌气不想理会他时,他却开口了。
“为什么不来社团了?”他抬头看她,自从上一次在她面前剖析他对《双城记》的心得之后,这个家伙已经一个礼拜没出现在社团了。
之前天天看不顺眼的家伙,突然没出现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讶异他居然开金口了,丁宛宛抬眼与他相望,却突然感到震撼,她顿时无法说话,只是睁一双美丽的眼睛看他。
正确来说,她是被他冷漠且忧郁的眼神所吸引,就像被黑洞牵引住般,想逃开却身不由己的靠近。
“被我吓到了?”孟靖川其实心里一点也不认为这个阳光有朝气的小学妹,会因为他的才情而吓得落荒而逃。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念文学的料,既然没有基本的底子,也笨到无法分辨天才与庸才的界线,理所当然就不可能像过去那些社员一样因为过分自卑而逃开。
而且,他当时明明在她的眼中看见欣羡与崇拜,难道是他看错了?
“吓到?”丁宛宛终于找回声音了,她微微蹙眉。“你又没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我干么要被你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