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苹儿第一次有了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对是对,但……”但是她现在不想和他继续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啊!
“但是什么啊?快点!小爷我的时间宝贝着呢!”高辰旭说完,拉了把椅子来坐下,虽然坐下的瞬间还是让他忍不住想哀号,但是他紧咬着牙忍住了。
在女人面前哀号什么的,实在太丢脸了,可一而不可二,为了面子,他死也要忍了!
朱苹儿不知道他为了耍帅,费了多大的劲儿,只是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摆明“小爷就是不走”的无赖模样,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见他真的赶不走,她只好咬着牙转过身去酿造下一批酒坊常用的酒。
她一边做着,一边又像刚刚一样解说着,只是不知不觉她又全心投入,屋子里除了偶尔器物碰撞的声音外,再也没有其它的声响,她也没有注意到高辰旭的视线从她的动作转移到她的脸上,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在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满是专注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屋子里带着微热的水气,安静沉默得像是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这一刻,高辰旭突然觉得,酿酒似乎是件不错的事。
就在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像是这个世界,除了他们,再也没人能打扰,而屋子里淡淡的甜酒香,也勾得人似乎有些微醺,忘记了今夕是何夕……
第3章(1)
平淡的日子似乎过得特别快,转眼间就快腊月了。
这几日偶尔会下点小雪,酒坊里也酿了更多烈性高的酒,也让高辰旭更不得闲,每天都要驾车带着担子往山上去,一担担的雪挑上车子的大桶子里封盖,挑足了四大桶,天也都快黑了,才又驾车回酒坊。
只是辛苦了一整天,雪水也不是轻易的就能用的,把一桶桶雪水卸下车子后,朱苹儿还要将每一桶都打开来,用水瓢轻取一些,试喝过才行。
“很好,这些都能够用来酿酒。”朱苹儿绽出一抹满意的笑容,眼里也噙着笑意。
见状,高辰旭也跟着笑了起来,可马上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连忙干咳了几声,敛起笑意,一边把水给倒进特别打制的桶子里,一边唠叨道:“也就你喜欢没事找事做,要我说,屋子里的水就不错了,何必非得上山去挑雪水?有这时间,都不知道能做多少事情了。”
她先是看了看前几天挑的雪水,又重新盖了盖子后,才一脸严肃的回道:“这些时间和努力不会虚耗的。”她领着他走到储水边上的一间储酒房,打开其中一小坛酒,闻着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满足的露出微笑,然后将坛子递给他。“闻闻,这是朱家去年卖得最好的果子酒。”
斑辰旭酿酒是不怎么在行,但是对于分辨好酒劣酒还是有些能耐,光是闻着那开坛后就不断窜出来的淡淡幽香,即使还没品尝,他也能判定这酒绝对是好酒。
一种果子发酵的味道,闻起来有着果子的酸甜味道,又有酒曲发酵过后的清冽,就这样淡淡的吸了一口,那味儿似乎都能顺着气息漫进身体里。
“好酒!”他肯定的道。
朱苹儿又拎了一个白瓷杯,倒了些酒在里头。“瞧瞧,这色泽看起来是不是也不同?”
倒在白瓷杯里头的酒液,虽然带着淡淡的青色,却透澈澄亮,直接就能看到杯底,看到这样的好酒,他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
随着酒液滑入喉中,高辰旭忍不住闭眼轻叹,原以为不过就是女子喝的果酒,酒力柔弱,没想到入喉之后,清香中又带着烈酒的淡淡烧灼,直到酒液进了肠胃,似乎在月复中燃起一把火,逐去不少寒意后,那属于青梅的酸涩清甜才又在嘴里慢慢的回甘。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何朱家酒坊虽然出酒不多,有些价钱也高过市面上同样的酒,老顾客、回头客却络绎不绝的原因了。
此酒难得几回尝啊!相比之下,他以前以为自己曾经喝过的那些好酒,全都不值一提了。
“如何?”
“难以用言语形容。”高辰旭难得正经的说了一句中肯的评价。“若不是朱家酒坊出酒太少,这兑州……不!应该是天下酒坊早该有朱家酒坊的一席之地。”
朱苹儿对于他的夸赞,只是淡淡一笑,然后也替自己倒了一小杯,先是观色轻嗅,最后轻抿了一口,才又说道:“可你又知道,这样的好酒花了我和我爹多少功夫?这一小坛酒,就用掉一斤的青梅,青梅得一颗颗仔细挑拣过,不能有破损的,不能有虫洞,不能是落地后的,太大太小都不行,光这头一件的挑梅,就让我和我爹还有两个伙计挑了三天三夜几乎没闿眼。”想起之前艰辛的过程,她的语气并没有丝毫抱怨,反倒带着微微的满足。“而酿酒的水也是从山上挑下来的雪水,先放了两天,又沥过两次,这才把大部分的功夫都弄好了,接着放糖酿酒,自然也是一番功夫,等着发酵的过程,自然也不能闲着,还得开了之前的陈酿梅子酒,拿出来经过蒸馏,最后又混进了新酿的梅酒里,又重新酿造,最后才成了一坛坛的青霜雪。”
斑辰旭没想过就这么一小坛的酒,居然要耗费这么多功夫,颇为震惊的道:“这不过就是一坛梅子酒——”
朱苹儿打断了他的话,认真的看着他道:“这不只是一坛梅子酒,或者该说,每一坛酒都是我和我爹费尽心力酿造出来的心血,是我们期待最完美的宝贝。”她的眼里添了几许的温柔,手捧着那坛子,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宝贝。“我希望不管是谁在品尝这些酒,都能够感受到我们赋予其中的心血还有美好,而这世界上,没有任何美好是可以凭空而来的,为了不辜负那些被一颗颗挑选出来的青梅,为了不辜负上天恩赐的霜雪,我们不是更应该认真的去酿造每一桶酒吗?”
他怔愣的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不添染胭脂也不打扮,除了那一双闪亮的眸子,和只能算是清秀的脸庞,她根本和美人是勾不上边的,可是当她认真的望着他的刹那,他打从心底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女子能够像她一样打动他的心。
这一瞬间,她美得太过耀眼,让他甚至有种自惭形秽的错觉。
她这样认真自信的看待酿酒这件事儿,不过分自信,也不自卑,让他忽然明白在他自卑的对她恶言恶语的时候,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他觉得别人对他的嘲笑,其实都只是他打从心底的自卑,以及从来没有认真面对生活的倒影。
他看着她手里的那坛子酒,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挑水蒸米还有劈柴等等许多杂事,他大多是抱着应付赌约的心态去做,心中的愧疚感莫名蔓延开来。
朱苹儿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只是把那坛子酒递给他。“我们的赌约就到这里结束吧,这些日子我瞧你也不像之前那样想不开了,我也不好再拘着你,这坛子酒就当是送你的,以后……就看你自己想要怎么活了。”
她原本其实并不打算说这种像是劝诫的话,因为她不知道是不是又会让这个心思敏感的男人认为是在嘲笑他,但最终她还是忍不住说了。
不因别的,就看在幼年时,他曾经陪着她好一段日子的情分上,那时候的她虽然明白自己穿越了,也知道自己得低调的过日子,也决定自己在这世界上的目标,只是心中还是感到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