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耿柏恩低头睇了她一眼,简短回答。
“不要!”孟佳梨飞快的拒绝,让耿柏恩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俯视着她的目光中带着锐利的审视。
“我的意思是说,我自己就是医生,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刚刚只是一时贫血才晕倒,现在没事了。”她努力让自己的态度诚恳无欺。
“不行!”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露出这样苍白虚弱的模样,不去检查看看怎能放心?
“你担心我?”她微微牵起唇角,俏皮中带着点期待。
雹柏恩一凛,强自压下自己不该有的关切,冷冷道:“我是担心。”
孟佳梨的心猛的漏跳了一拍,完全没想到他会承认,美丽的瞳眸瞬间瞠圆了。
她的表情好像个女圭女圭似的,可爱到了极点,让耿柏恩差点忍不住就低头攫取那片红唇的香甜。
“我担心没折磨够你。”耿柏恩压抑着逐渐燃烧起来的,粗声道:“在我满意之前,我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逃月兑的,即使是生病。”
就知道有下文……她眸底的光彩消失在一片漆黑中,幽幽道:“那你放心吧,我会长命百岁,你不用担心会不解气,够你折磨我到死了。”
雹柏恩不喜欢她口气中的自嘲与酸楚,那隐隐蕴含的脆弱,不但丝毫没让他感觉到痛快,反而像有人扯着他的五脏六腑,没一处舒爽。
他倏地松开手,让她往下落。
孟佳梨惊呼了声,眼睛不由得紧闭了起来,等待预期的撞击,可下一刻却发现,自己落入的是一片柔软,连忙又睁开眼望向耿柏恩,唇角轻轻勾起。
他始终做不到如他所言的绝情啊……否则用不着连摔她都要瞄准在沙发上摔了。
“要恨就恨你爸爸吧,是他开启这一切的恶梦。”他粗声道。
“不,我不恨任何人,只怪自己。”孟佳梨自沙发坐起,稍微恢复红润的脸庞没有一丝怨慰。
她坦率自然的态度让耿柏恩更自惭形秽,必须很努力才能压住不受控制而蔓延的罪恶感。
“哼,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我不会再给你背叛我第二次的机会!”他摆出冷硬的神色,不让塌了一角的心继续崩坏。
“我现在还有那个能力伤害你吗?”孟佳梨深深凝视着他,反问道。
雹柏恩愣了愣,不愿意去深思这个问题,但嘴上却斩钉截铁的道:“当然没有!”
“那不就得了,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消气,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所以我也不会觉得自己可怜或可悲。”
她说的轻松,但背后必须拥有怎样强韧的精神力,才能做到这点,让耿柏恩打从心底震撼。
此刻她脸上的坚毅神情,像极了小时候那个总是护在自己身前的女孩,不管面对什么,总是勇敢直前,从不畏缩,彷佛她从未改变。
变的,只有违反儿时誓言,充满报仇意念的他。
“对了,你回来得正好,等我一下。”不等耿柏恩开口,她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步往厨房走去。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耿柏恩的眼神不自觉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没留意到的情感。
只有当她背对他的时候,他才允许自己放任情绪,不再时刻提醒自己对孟家的仇恨,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允许自己,偷偷沉浸在回忆之中……
彷佛感受到他的悲伤,一直在旁边等待的狗儿缓缓走了过来,用鼻子在他身上顶了顶,好像在安慰他似的。
雹柏恩望进那双纯真无邪的黑眼珠,忍不住伸手模模它的头,苦笑道:“我还真希望自己是你。”可以不用面对那些沉重的压力,快乐的陪伴在她身边。
“汪!”狗儿好像也赞同似的附和了声。
雹柏恩模着狗儿的手却蓦地僵了僵,对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渴求感到惊惧。
“宝宝在吵吗?对不起,我马上叫它回它的窝去。”孟佳梨在厨房听到狗叫,端着托盘快步走了出来,朝狗儿道:“宝宝,回窝窝,乖。”
狈儿委屈的瞅着孟佳梨,人家主人——它已经自动把这个男人的地位归到仅次于孟佳梨之后——明明跟它正亲密的在“Men'stalk”啊……可还是乖乖听话的踱回了孟佳梨替它准备的睡垫上。
雹柏恩无视狗儿被冤枉的沮丧背影,将手负在身后,用淡漠掩饰心虚,视线落在她捧在手上的托盘。
靶受到他的目光所向,盂佳梨配合的抬了抬托盘送到他面前,愉悦的道:“你看看我做了什么?”
一阵香气飘散在他的鼻息之间,勾起记忆中的味道,“苹果派?”
“嗯。”孟佳梨笑得越发灿烂,一时忘形的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最想再尝一次妈妈做的苹果派,所以我那时曾经偷偷要赵妈妈教我怎么做,一试再试,再请耿伯父选出味道最相似的一次,只是后来来不及做给你吃就……你快点吃吃看,跟你妈妈做的苹果派像不像?”
雹柏恩说不清自己那突然盈满胸腔的复杂感觉,惊喜、感动中混杂着恚恨、愤怒,就像打翻了调味罐,五味杂陈。
“不像吗?”见他迟迟没动作,孟佳梨脸上的光彩逐渐消失,“可能我记错了,伯父那时觉得像的不是这次的方式。”
“够了!”耿柏恩突然低吼了声,激动愤怒的道:“不许你再自作聪明,你不配提到我爸妈!”他害怕自己心中的软弱总有一天会支配他,他不能跟着背叛父亲!
孟佳梨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狂怒,错愕的怔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那些话中,提到了多少禁忌。
“我……我不是……我只是想完成你的心愿。”她只是单纯想让他开心,没想到却得意忘形,忘记这其中夹杂了多少爱恨情仇。
她试图解释的懊悔与慌乱模样,让耿柏恩的心狠狠缩起,但为了抗拒自己心中这股排山倒海而来的自责与怜惜,他只能强迫自己继续维持冷硬,一把将托盘掀翻在地,冷冷道:“我的心愿只有替父亲报仇,夺回属于耿家的一切。”
孟佳梨脸色倏地刷白,看着一地的狼藉,摔烂的苹果派就像她破碎的心,让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我知道了。”她低垂下眼睫掩饰眸底快速蓄积的泪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心伤,蹲收拾着地上的混乱,直到耳边传来他离开的脚步声与大门关闼声,她才放任泪水滚落脸颊,一颗颗滴落在苹果派的碎片中。
当耿柏恩再度回到家中时,全身散发着酒气,摇晃着身子,连一步都走不好。
“怎么喝得这么醉?”孟佳梨搀扶着他往房间走去,好几次差点被绊倒,好不容易才将他顺利安置在床上。
“我没喝醉,谁说我喝醉了?我酒量好得很。”耿柏恩抗议的大喊。
“好好好,你没喝醉,我去拧毛巾给你擦擦脸。”孟佳梨轻哄道,才转过身,手腕却被他扯住往后拉,瞬间跌入他怀中。
“不要哄我,我不是小孩子。”耿柏恩的脸庞被酒精染上薄薄的红晕,一双眼却异常的明亮灼热。
“我没哄你,你乖乖的。”明明就像个小孩子。孟佳梨好笑的看着他耍赖的模样,耐着性子道。
“我不要,我要你陪我。”他忽地拥紧了她,好像怕她消失了似的。
孟佳梨的心一阵触动,瞬间柔软成一摊水般,安静的依偎在他怀里,低声道:“好,我陪你。”
一种奇异的沉默弥漫在他们之间,他就这样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佳梨,其实我不想恨你。”就在孟佳梨以为他睡着之时,他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