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青桐不服气的嘟起嘴。
第一章命是自个儿活出来的(2)
“好了,咱们去见见朱三,他把我的药田整理得不错,很是有模有样。”绣着紫色桔梗的粉色绣花鞋沾上泥巴,佟若善并不在意,反倒像是到郊外踏青的闺阁小姐,莲步款款,来到田边后,她优雅的掬起一片三七叶,对朱三吩咐道:“趁着入冬前把三七叶全采收了,晾晒干之后磨成粉,我过段日子让人来收。”
“是的,东家。”
“还有,等田里收拾好了,你把田亩地都搭上遮风挡雪的棚子,做暖室培育,两亩种天麻,两亩种黄茋,我会教你种法和地热法,明年春天就能收成了。”
“冬天种药草?东家,这能成吗?”朱三困惑的反问。一入冬,药草怕是全都要冻死在土里了,搭了棚子指不定也不管用。
“你照做就是了,若是能成,清明前后便能卖出高价。”佟若善估量着,那时药草正栽种,十分缺货,要个好价钱不难。
“是。”
身为侯府千金,佟若善没想过要赚大钱,在前一世,她是一间大医院的知名医生,每日排队求诊的病患多到应接不暇,她有房、有车,还有直线上扬的存款,她什么都不缺,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标竿人物。
在她短短的三十五年岁月中,她唯一缺乏的居然是玩乐,有得是钱却没时间花,吃在医院的餐厅,睡在医院的休息室,每天面对的不是病人便是病理报告,七十几坪的大房子形同旅馆,一个月住不到七天,还要缴管理费。
如今她有重来一回的机会,她想轻松一下,不要再过着被时间追着跑的日子,自在一点、惬意一点,看看医书,练练让外公摇头又叹气的毛笔字。
毕竟她能过的松散日子不多了,在这普遍早婚的年代,也许再不到两年她就得嫁人了,到时她要面对的是一大家子,由不得她顺着性子来,该妥协的还是得妥协。
不嫁?这可能吗?
即使在现代,不婚族也承受着一定的社会压力,不论远近亲疏,见面的问候语很少有不问及婚姻状况的,何况是男尊女卑,又有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观念的古代。
所以佟若善毫无这方面的挣扎,她是个相当理智的人,有时甚至显得有些冷血,她认为只要不动情,和谁相处一辈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她就当做多了一个室友,以及播种的牛郎,就算他坐拥妾室,宠爱别的女人,也没关系,她只有一个要求,她得是掌权的正室。
无爱便无妒,不贪便能心安理得,至于爱情这玩意儿,能不沾染就尽量别沾染,那是撒上糖花的罂粟,会害人的。
距离药田不远的半山腰上,长了两棵快百年的老茶树,想起自个儿偏爱的花茶,手痒的佟若善便带了话痨子青桐上山采茶去,老炭头就在茶树附近守护,身子倚树打盹。
一会儿功夫,两人采了满满一箩筐,借了朱三家的厨房,佟若善有模有样的炒着茶,一箩筐的茶叶快火一炒,浓缩剩下不到四分之一,茶香四溢,她用了个小瓮装着带走。
上了驴车往回走,走到一半,又下雨了,来得急的秋雨打得车顶咚咚作响,雨势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不少雨水从车窗的缝隙打进车内,车里一片湿漉漉。
老炭头在车外喊道:“小姐,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也好。”佟若善回道。
“小姐,雨下得这么大,我们会不会赶不上回城?”青桐有些担心的问。城门一入夜便关上,进出不得。
“赶不上就赶不上,就跟姥姥说我们被云空大师留宿,听他讲道说经。”佟若善依旧淡定,况且与佛有缘这个借口十分有用。
“小姐,前面有间废弃的道观,咱们先去那儿躲躲雨吧。”老炭头又在车外喊道。
“好。”佟若善应了一声。
老炭头将驴车停在道观前,青桐马上护着小姐跑了进去。
“小姐,这样真的好吗?”青桐看着供坛上蒙上灰尘的三清道祖佛像,一边问道。
“天雨路滑,赶路更危险,不想白白送命就将就点,还是你要跟姥姥说她的外孙女不守闺训,偷置私产?”
佟若善带着丫鬟出城是瞒着人的,对外她宣称是到庙里上香,求只平安符,事实上驴车是往另一个方向赶,与庙宇背道而驰。
其实她不是第一回这么做了,她常常以上香为由出门,去庙里晃了一下便离开,改去做她自个儿的事儿,偏偏她不知哪里入了云空大师的眼,一老一少,一方外中人,一世俗小姐,两人竟然结成忘年之交,每回她一溜闲,就连不该打诳语的云空大师都会为她打掩护,不过知晓他们私底下小交情的人很少。
青桐也搞不清楚云空大师是真心喜爱她家小姐,还是四大皆空,众生平等,反正他俩说的禅语她永远也听不懂。
“小姐,这里我清干净了,你先坐吧。”一入观便很忙碌的青桐,很快清出一块空地,她将毯子铺在地上,让小姐坐下来休息,接着她顺便把道观稍加打扫。
这就是身为丫鬟的奴性,看到脏污就想清。
“去热壶茶来,有点凉。”佟若善将方才炒好的新茶递给青桐,她先试试味.
春有茉莉秋有桂,回去后她还要摘些桂花,混着茶叶做成桂花茶,像她去年做的茉莉花茶就很成功,清香味自然持久,她还试过用兰花和荷花入茶,但香气不足,没法把茶香味衬托出来,她想明年再试一次,挑选新的品种。
“小姐,喝茶。”
携带方便又好用的红泥小火炉再度派上用场,装着八分满水的窑烧陶壶置于炭火上,白雾状的水气漫散开来,驱走了秋雨带来的凉意,让人有四肢回暖的感受。
“青桐,你越来越贤慧了,可以嫁人了。”佟若善调笑道。贤妻良母的好苗子,换成是她,绝对做不到这般无微不至。
“小姐,奴婢才十五,不急着嫁人,况且青蝉姊的年纪还比奴婢大呢,要嫁也是她先嫁。”青桐还想陪着小姐,以后当小姐的陪嫁。
佟若善没好气的睨她一眼,说她傻,她还真傻。“青蝉没有家人,早嫁晚嫁随她心意,可是你爹娘健在,他们总不希望你一辈子当个丫鬟。”
青桐有一大群兄弟姊妹,家里却只有几亩薄田,所有人吃不饱也饿不死,她爹娘逼不得已,只好在她三岁时把她卖入佟家。
她刚当小姐的丫鬟时,小姐穷,她连带的也穷,她们和周嬷嬷三个人又寄人篱下,只能尽可能省吃俭用,那时她除了三餐和季配两套衣服外,没有月银可拿,等到老夫人发现她们的窘况后,才发一些银两当日常所需,她才有少得可怜的月银能够拿回家。
不过真等到主子有钱了,可以给她更好的月俸时,她和家人的关系反而疏远了,因为兄弟姊妹都长大了,各寻各的活路去,反倒少有往来,只有她爹娘偶尔会来探望。
“当丫鬟有什么不好,小姐待我好,又给我银子,我要一辈子跟着小姐。”青桐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可当年无饭可吃的饥饿感,彷佛一道阴影,长存心间。
“傻丫头……”
忽地,在道观外把门的老炭头忽地飞身入内,挡在佟若善和青桐主仆俩身前。
“怎么了,老炭头。”青桐有些紧张的问道。
“有人来了。”在三里外。
“有人?”
老炭头不是程家的家生子,也非佟若善带来的佟家下人,他是三年前昏倒在山涧旁的异乡客,一身江湖人打扮,手边还留着半截的刀,背后被砍了一道见骨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