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真的,她还真没听过这种传闻。
“传闻吗?那么你回周府问问吧,周家主母到底有哪一个能活到子嗣长大的。”燕禄成笑了笑,从她身旁走过,又停下笑睇她道:“至少你该知道周家寻姻缘都是透过族长卜卦,找出特殊生辰八字的姑娘,再由周家人寻来为妻的,因为只有寻来的女子才能为周家产下子嗣。”
于丫儿攒眉忖度。族长卜卦?周家族长不是去世已久,什么时候卜的卦?况且,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从不知道周家竟有这些秘密。
卜卦寻妻这事她确实不知情,但周家主母……爷的娘亲确实是产下爷之后就去世,是巧合,抑或者真是如此?
“王爷的意思是,周家新妇皆会死于意外?”
“就是,瞧瞧周奉言多狠的心,娶你进门对你百般呵护,不过是为了要让你产下子嗣罢了,可惜了一个美人儿,等着香消玉殒了。”燕禄成打从内心感到可惜,这到嘴边的肉就这么没了。
“王爷此言差矣,奴婢的主人不会——”
“这儿有你说话的分吗?周家的小奴。”燕禄成冷声打断舞叶未竟的话,瞅着于丫儿微颤的身姿,哼笑了声,径自朝干天宫的方向走去,后头浩浩荡荡地跟着一队侍卫。
于丫儿发着颤,但不是因为恶寒。
待燕禄成离去,舞叶才细声地道:“夫人,不要听王爷胡说,事实根本不是如此。”
“回府吧,我要查周家族谱。”她要应证她的想象是不是真的。
第9章(1)
松华园的露池台上,周奉言与燕奇临、周呈晔把酒言欢,瞧着底下百官纸醉金迷的丑态,燕奇临笑得嘲讽。
“瞧瞧,这些家伙在宫里醉生梦死,压根不知道外患内斗,一个个只想着自个儿的权势和地位,一想到本王是为了护卫这种人在边关奋战,本王就一肚子火。”说着,恼火地拿起玉杯就往下砸,压根不管砸到了谁。
底下有人哀叫着,燕奇临乐得打算再拿壶酒伺候过去。
“王爷息怒。”周奉言赶忙阻止。“边关有王爷在,安居乐业的是百姓。”
“百姓有没有安居乐业关本王什么事,本王只要护得了你们这两支周家就够了。”
说着,整个人靠近周呈晔。“怎样,有没有很感动?”
周呈晔凉凉瞥了他一眼,呷了口酒,很敷衍地说:“太感动了,我都快哭了。”
“……眼泪在哪?”
“寄放在我妹子那儿。”
“啐,没见过这么疼妹子的男人,她到底是不是你亲妹子?”这个鬼见鬼怕的家伙,竟在他妹子伤重时落泪,差点没将他吓死。
“她不是我亲妹子,我疼她?”周呈晔不禁摇头,对着周奉言道:“别再让他喝了,他喝了酒更蠢了。”
周奉言憋着笑,轻咳了声。
“你这个混蛋,当年本王帮你毁了一馆时,你都没谢本王。”
“我谢你个鬼,那家一夜馆是谁开设的?”周呈晔横眼瞪去。
“是里头的人搞的鬼,跟本王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但也月兑不了关系……混帐,我愈想愈是光火,要不是你设一夜馆,我家妹子怎会遇到那灾事?”周呈晔拍桌站起,琉璃般的黑眸闪动着怒火。“全都是你这灾星搞的鬼!”
“好了好了,都过去都过去了,凌春现在不是好好的。”周奉言见周呈晔真动怒,赶忙劝和。
“当初要不是你劝我,这家伙我是压根不想再见。”
“去你的!在你妹子面前乖得像猫一样,在本王面前装老虎啊!”燕奇临带着几分微醺,跟着拍桌站起,好好一张八角云石桌,上头已经裂了两条纹,边边都快掉了。
“你们……”周奉言头痛地捧着额,没料到只是喝个酒,说着说着两人就斗起来了,但不能让他俩真斗起来,往后还有许多事得要他俩协助才成。
正准备起身劝和,余光瞥见底下有抹光掠过,教他不由得往露池台底下望去,就见一个男人身穿玄色镶金丝的锦袍,让宫人领着往干天宫而去,他不禁微眯起眼,直觉得古怪。
爆中怎会出现他没见过的生面孔?
他身形一晃,被燕奇临给扯了过去。“周奉言,你给本王评理,他这家伙是不是忘恩负义!”
“我去你的忘恩负义!”
“等等等等,你们两个歇口气先替我瞧瞧,黄公公要领进干天宫的那个男人是谁。”周奉言往不远处一指,两个都已有七分醉的男人跟着往外瞧。
“那不就足高钰?”燕奇临呋了声道。
“怎是?”
“是高钰没错,今儿个才到巴乌城,住进了迎宾馆里,大概会留个三四天吧。”周呈晔狐疑地看着周奉言。“奉言,你是醉了不成,真要论起来,咱们三人之中见过高钰次数最多的应该是你,你怎会认不出来?”
周奉言整个人呆住,说不出话。
斑钰是已被大燕灭国的大定国皇子,四年前高钰的父皇企图造反,被燕奇临镇压杀害后,皇上为了羞辱高钰,将高钰封为丰兴的一郡之主,派龙图营看守着,但每每宫中喜庆大宴,又会特地把他从丰兴带来巴乌,羞辱冷落个几天再派人送回丰兴。
而他身为宫中神官,安排一些庆典祭祀,总是会与高钰见上一面,所以他光是一年见到高钰的次数,恐怕就不下五次。
但他认不出那是高钰……因为那根本不是高钰!
“怎么了?”燕奇临勾着他的肩膀。
“他真的是高钰?”毫无相似之处,他所识得的高钰是懦弱无能,说起话来唯唯诺诺,支吾其词,怎会是眼前这身形高大又面容噙着噬人邪气的男人。
燕奇临不禁放声大笑。“呈晔,这家伙醉得比咱们还严重,他竟然连高钰都认不出来。”
“跟你没那么熟,不需要叫这么亲热。”周呈晔毫不给面子地道。
“你这混蛋,本王给你脸不要脸是不是!”
“你连有脸的东西都不敢吃了,还能给谁脸呀!”
周奉言压根不管身后两个人是真的打了起来,径自下了露池台,忖了下,假藉祈福之名前往迎宾馆。
确定高钰入住迎宾馆里规模最小的起云院,周奉言斥退了守在院前的禁卫,疑诧起云院里竟没有半个下人,意味着高钰是独自前来,一个每每进宫就颤若秋叶的男人,何时胆大到独身前往?
年初,他才见过高钰,分明不是那张脸,为何现在却换了张脸?不,也许该说,不是换不换的问题,而是旁人看他是高钰,唯有他看见了那个男人的本质。
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喜好,好比上一世的燕奇临不过是个懦弱怕事之辈,被远放北方大郡也不敢吭上一声,最终水土不服死在北方。这一世的燕奇临他从小就与之亲近,教导他伴着他,让他成为一个无法无天的狂人,再利用周呈晔入仕为官,让两人交好,将他操控为手中的一枚暗棋。
而高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改变他的个性本质,他不是高钰,只是一个拥有异法,假冒高钰的奇人。
而他……会不会就是自己等待许久的契机?
一阵脚步声接近,他就站在门边上,等着开门的一瞬间,但脚步声停了,男人莞尔的笑声先起——
“想躲在我的房里,好歹找个女人。”
懂武吗?周奉言推开了门板,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眸,“在下大燕神官周奉言,见过大定郡主。”
斑钰直睇着他半晌才漾着玩味的笑,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郡主贵人多忘事,以往郡主进宫时,皆是下官经手安排郡主的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