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怎么了?”她不解的问着。“我咬到了吗?”
应该没有吧,她是用舌头舌忝的。看向舞叶,就见舞叶耸了耸肩,同样不解。
周奉言没吭声,默默地将整碟枣泥酥送到她面前。“你慢慢吃。”
见他要起身,于丫儿立刻皱眉抱着脚,吭都没吭一声,就让他又坐回床面,着急问:“脚又疼了吗?”
“嗯。”她可怜兮兮地点着头。
“我揉揉。”
“肚子好饿。”她抓着脚不让他碰,迷蒙大眼直睇着他。
周奉言望着她良久,又拿了块枣泥酥喂着,见她笑得眉眼发亮,就知道自己被骗了,可是他心甘情愿。
她是不知道爷为什么变了脸色,但她现在有法宝,只要装脚痛就好。
瞧他小心翼翼地喂着,看着他温柔眸光,她不禁仰起小脸笑道:“爷,我宠你好不好?”
他玉面益发柔软,轻声应好,只是当她又舌忝上他的指月复时,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只能任由她了。
宠着她就像是宠着自己,她笑着,他才懂得怎么笑。
“还要……”
“留点肚子,待会还有晚膳。”
“可是我饿了。”
一旁的舞叶脸皮抽了两下,不着痕迹地退出房门,只能说她那股撒娇劲是自己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第7章(2)
几个月后,从牙行的商旅闲聊间,于丫儿听见了燕芙在前往南蛮边境时遇上山贼,迎亲队在一夜被歼灭了。
于丫儿初知消息只是顿了下,不做太多联想。因为她现在过得很好,春去秋来,爷陪她到处赏景,任由她耍赖撒娇,她只希望保住爷脸上的笑。
在周府以外,那些勾心斗角,她一点天分都没有,在周府之内,怎么让爷开怀大笑,才是她的生存之道,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大燕,凌霄十八年。
牙行帐房里,一身柳绿色的纤柔身影坐在案前,聚精会神地作画,一笔一笔勾勒出她最熟悉的容颜,直到最后一笔,她才吐出一口气,将笔一搁。
“巴哥哥,你来帮我瞧瞧这画画得可好。”她头也没回地说着,拿起画纸轻吹。
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的巴律超没成就感,一脸没得逞的颓丧样晃到她身旁,一见她的画作,不禁月兑口道:“丫儿,你这画技可真是益发炉火纯青了。”
“是吗?”她微眯起眼看着,总觉得不甚满意。
“拜托,丫儿,你的画技是无师自通的,这画俨然就像是爷走进画里还不满意?”
有没有必要对自个儿这般严苛?
这四年来,丫儿几乎是琴棋书画样样学样样精,而且是精益求精,变本加厉地力求完美。
“我本是想找找有没有爷的画像,可惜都没瞧见过。”要是能有个能临摹或是学习的,她才好比较出自己的画到底是少了哪些特色。
“你忘了爷的身分?岂能随便让人画像。”
于丫儿轻呀了声。“既是这样,我从之前就开始画爷的画像,你该提点我一声的。”这下她书架里那一迭画像要怎么处置?
神官呀,她有时会忘了他是拥有周家血脉的神官,为了诸多原因,一般神官是不留画像的。
“嗯,我是认为只要是你画的,爷应该是不介意,是说你画了一堆不给爷看,塞在书架里做什么?”他指着书架里的那一迭。“你什么时候打算拿回去给爷瞧瞧?”
“等我画得再好一点。”
巴律不禁翻了个白眼,听见外头有脚步声,抬眼懒懒望去,就见是前院的牙郎阿宽快步跑来,本要开口的,但一瞧见于丫儿,竟像忘了要说什么,怔怔地张着嘴。
巴律慢条斯理地从书架上挑了本旧帐本,精准无比地砸中阿宽的脸。
“醒了没?”他冷着声问。
看什么看,没瞧过美人吗!
真是的!这些长眼识货的家伙,每每瞧见了丫儿,全都是同个德性。
但实在也怪不得他们,实是这些年来,丫儿出落得益发艳丽,那水眸勾魂似的艳而不妖,菱唇诱人似的不点而朱,散发着含苞待放的醉人风华,教人望而驻足。
“啊……掌柜的,左都御史来了,正在甲号栈房那儿。”阿宽回过神来,通报着要紧事,心底为能瞥见于丫儿容颜而暗自窃喜,打算待会找其他人炫耀去。
“啧,知道了。”巴律撇着嘴。
“巴哥哥,左都御史是不是跟爷有过节?”
这些年来,她大抵一段时间就会见上左都御史一面,长则个把月,短则数天,周家牙行俨然像是左都御史府上的后花园,他大人一时福至心灵就过来走动走动,查印信文簿,比对入住别院的商队和商货数目。
有好几次她担心牙行走税的事会被发现,庆幸的是先前的老帐房把帐面做得臻至完美,看不出破绽,才教她暗松了口气。如今老帐房含饴弄孙去了,这管帐的事就顺理成章地落到她手上,她不得不常常见上左都御史一面。
“嗯……毕竟爷在宫中嘛,总难做到八面玲珑的地步,偶尔得罪个一两个也不算什么。”
“可我瞧你厌恶他得紧。”
“因为我本来想找你去尝尝对街大云楼新厨子的手艺。”巴律一脸愤恨。
“先去打发左都御史吧。”她将刚画好的画像收妥了,再拿着几本帐本,打算和左都御史交手后,陪他一道用膳。
“帷帽。”巴律的眼挑了下。
“唉,真是麻烦,我老是忘了。”
“一点都不麻烦。”要是引来登徒子觊觎,那才是真正的麻烦。“还有,小红在不在?”
戴上帷帽的于丫儿不禁笑瞪他一眼。“带着,在这儿呢。”她指着自个儿腰带上的赤玉短匕。爷一再交代的,她哪敢忘。
“走吧。”巴律替她拉好帷纱,确定不会让人窥见她的俏颜。
红颜祸水,可偏偏他疼极了她,更别说人在牙行,在他的势力范围里,怎能让她有半点差池。
周家牙行后院幅员辽阔,光是栈房就有十数座,高有五层楼,至于供商队住宿的别馆也有十数座,规模之大,绝对是大燕牙行之首。
正所谓树大招风,找碴的人从来不少。
“寇大人。”巴律一踏进栈房里随即漾起无人能敌的温柔笑意,此笑能让病者舒心,郁闷者欢快,只要是人,瞧见他这男女老少通杀的笑,少有不买帐的,就连栈房外左都御史带来的人马全都被他的笑迷倒,但是——
“离本官远一点。”左都御史寇久一身赭红锦袍束黑革带,伸出长指晃着,示意他停在一臂之外的距离。
巴律嘴角抽了下,更卖力地卖笑。“不知道今儿个寇大人前来是——”
“为何牙行里的织锦数量如此多?”寇久冷声打断他,翻看着一匹匹排列整齐的上等织锦。
巴律这下子笑得连俊眸都眯起了。“寇大人孤家寡人,许是不知七夕将近,姑娘家为了心怡的男人制衣扎同心结是咱们大燕的习俗,眼前织锦的数量算不得多,小店也不过是替商家先备货罢了。”
“文簿。”寇久充耳不闻他的冷嘲热讽,原是挡着他的手摊开,等着他把帐本递上。
巴律笑得额际爆开青筋,回头跟于丫儿拿文簿时,偷偷地无声骂了几句,再回头又是笑若春风,恭恭敬敬地将文簿呈上。
寇久翻看着文簿,问:“哪家商家要的?”
“寇大人是眼盲了吗,没瞧见就记在第一页第一行吗?”巴律笑呵呵地道。
寇久顿了下,抬眼睨去。“嗯?”
“小的是说寇大人眼茫,茫茫然的茫。”巴律慢条斯理地应答着。“大人身居要职,日理万机,眼茫是再寻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