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逢春倒抽口气,不敢相信他那口吻好似早知道他是凶手,而掌痕……他随即将双手藏于身后。
“关某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是为了家中丫鬟遭毒死而告官,关某不是凶手。”他心思微乱,看向孔进才,孔进才却面色如纸,瞧也不瞧他一眼。
“正因为关秀才有功名在身,更得证实清白,否则被夺了功名,依律往后是不得再赴考的。”袁穷奇噙着笑,一把揪住他的手。“既然问心无愧,又何必害怕画押?关逢春,你到底在怕什么?”
“关某没有!”
“那就画押!”他抓着关逢春的手欲沾上朱砂,却被他用力拨开,朱砂打翻在地,晕开刺眼的红,“关逢春,你这是心里有鬼,还不认罪?!”
“我不是凶手!”
“来人,夹棍!”袁穷奇怒声喝道。
庞得能立刻借了衙役手中的棍,绑上早已准备好的铁拶,使了个眼神要属下一道过来,押着关逢春趴下,将棍立于足中,铁拶绞足,一人紧握着棍,庞得能和另一人拉着铁拶的绳。
“用刑!”
两人使劲一扯,关逢春随即爆开杀猪般的哀嚎声,双脚踢踏着,握棍的那人立刻再持另一棍压制一足,让他不得动弹。
“关逢春,你认不认罪?”
“不认!”他不能认,一旦认了,他的前途就化为乌有了。
“打!”袁穷奇喝道。
庞得能将绳丢给另一名属下,随即手持长棍,朝关逢春右脚足胫敲下,血溅四方,哀嚎声化为无声颤栗。
在场所有人莫不噤若寒蝉,公堂上鸦雀无声,就连祝湘也傻了眼。
她知道他是为自己报仇,但……何必如此凌迟?
“关逢春,你与丫鬟琉璃有染,使之有孕,却不愿纳为通房,她又不愿吃下打胎药,所以你便勒死了她,却嫁祸祝家姊妹,如此一来可以让你避开死罪,又能让方记糕饼铺取得独家秘方,独霸杏花镇,你其心恶毒,泯灭人性,你到底认不认罪?!”袁穷奇怒目欲裂,想到他加诸在祝湘身上的痛楚,他就要他加倍偿还。
必逢春痛得面色死白,说不出半句话,袁穷奇道:“再打!”
庞得能立刻扬起长棍,眼看着就要落下时——
“巡抚大人到,广源县令速速迎接!”巡抚的马前侍卫提早一步上县衙通报,高声喊着。
孔进才闻言,快快走出公堂,袁穷奇则站在原处等候。
祝湘不解的冋头望去,就见关夫人方氏竟快步走进衙门内,而孔进才一会便领进一个身穿赭红色官袍的男人,男人眉清目秀,堪称清雅之貌,但不知为何当她一见到他,身体竟莫名地颤抖,内心升起了一股惧色,但她根本不识得他。
这一幕落在袁穷奇眼底,教他略微不解地扬起眉。
男人随孔进才走入公堂里,便朝袁穷奇作揖。“袁大人,原来你在这里。”
第十三章洗刷冤屈(1)
袁穷奇微眯起眼,不禁扬唇自嘲的笑了。这真是最糟的结果了,竟然会在这时候遇见他——巩令阳,两年前登科的一甲进士,赐封翰林学士,如今得巡抚一职,想来齐贤真是功不可没,没他提携,怎可能连跳三级。
“巩人人,许久不见。”
“边境一战,睿王遭掳,听说袁大人带着锦衣卫入敌营救人,然而后来逃出的锦衣卫却失去了袁大人的下落,亦不知睿王生死,今日得以见到袁大人,真是苍天有眼,王朝之福。”巩令阳态度温和,举措文雅地道。
“巩大人,此事先搁下,本官眼下正在审案,如果巩大人想观审……来人,赐座。”袁穷奇淡声说着,将目光移到关逢春身上,却见他身旁多了名妇人。“你是谁,本官未允不相关人等进公堂。”
“求巡抚大人替民妇之子平反,民妇之子遭此刑求,分明硬要将他屈打成招,还请巡抚大人作主。”关夫人不理袁穷奇的话,泣声对巩令阳喊着。
“袁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巩令阳随即询问。
袁穷奇笑了笑,原来如此……巩令阳出身广源杏花镇,该是和关家有交情,才会教关逢春这般胆大妄为。
袁穷奇走到主簿前,拿起他抄写的问审记录,递给了巩令阳。
碑令阳一目十行看完,沉吟了下,问:“袁大人,就算丫鬟买了打胎药,也不能就此证实她怀有身孕,继而推测是关秀才染指。”
“巩大人所言甚是,但本官并非推测,而是有实证。”袁穷奇走到关逢春面前,冷眼注视着。“关逢春,本官再问你,丫鬟琉璃是何日何时死亡?”
必逢春还在喘着气,关夫人立刻替他答:“是在这个月初二,就是那天买了桂花凉糕,她吃了之后就吐血身亡了。”
“这个月初二,今日是初五,所以说是三天前。”袁穷奇缓缓抬眼,睨向孔进才。“传唤仵作。”
“下官遵命。”孔进才赶忙差人把仵作找来。
“草民见过大人。”仵作诚惶诚恐地跪下。
“孔县令,这位仵作可是县衙聘请的?”
“正是,而且他验尸甚少出错。”
得孔进才的保证,袁穷奇才开口问:“本官问你,你在二十八日当天验过丫鬟琉璃的尸体后,可曾再验过?”
“草民没有,只因当日送来时,草民相验,发现尸体口角有血,探以银针,银针发黑,于是认定是毒发身亡无疑。”
“本官要你现在立刻再验一次,不需银针,只要观她口鼻、颈项、血障处和。”袁穷奇沉声吩咐。
“草民遵命。”
仵作一走,袁穷奇立刻使了个眼色,庞得能随即派人跟上护着。
饼了一会,仵作再回到公堂,袁穷奇再问:“仵作,此次再验,结果如何?”
“启禀大人,那丫鬟……不是毒死的。”
仵作话落,公堂上几双眼都盯着他,就连关夫人也脸色惨白。
“死因为何?”
“她是遭人勒死。”
“等等,不用银针怎能断定她不是毒死而是被勒死?”巩令阳插口道。
袁穷奇微颔首,仵作才回答道:“因为尸体已死亡多日,再以银针试探,就算无毒也一样会泛黑。”
“照你判断,你认为死者已死了多久?”
“照草民判断,死者恐怕已死了四、五天不等。”
这话一出,关夫人尖声喊道:“你胡说!”
“公堂上,岂容你喧哗?来人,掌嘴!”袁穷奇怒声道。
庞得能上前,一个巴掌朝她的面颊刮了过去,教她当场斜倒在地。
“仵作,你何以判断?”袁穷奇继续再问。
“大人,一般而言,人死后约莫几个时辰内身体就会僵硬,但过了三天僵硬会缓解,不过如果是中毒而亡,则僵硬会长达七天,但是死者的僵硬已经缓解,证明她非中毒,而且死亡至少四天。”
“关逢春,你可还有话说?”
必逢春趴伏在地,仍嘴硬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袁穷奇微眯起眼,正要再用刑时,巩令阳沉声道:“大人,据我所知,这尸体变化和天候亦有关联,好比这杏花镇已入冬,许是如此这尸体变化有所不同。”
“巩人人既然对相验有兴趣,自然就该知道,有些事与天候无关,好比死者的眼。”袁穷奇哼笑一声。
“眼?”
仵作一接收袁穷奇的目光,立刻接着道:“死者的眼已极为混浊,这必定是死亡多日才有,与天候无关,而且最重要的是,死者渗血,而且还有个不成形的胎儿,此乃为死亡多日,体内瘴气挤压而出,由此可证,死者死时已怀有身孕约莫四个月,且死亡日推算该是在三十日或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