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受过更严重的伤。”这点小伤,身为武将的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我有可能会杀了你,你明明躲得过,为何不躲?”她心烦意乱地咬著下唇瓣蹲跪在他身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于她的疑问,他选择沉默不回答,将手中沾染到鲜血的发簪递还给她。
苑舞秋噙著泪,望著蝶翼沾血的发簪,再望向受伤的他,左手抖颤接过,心痛如绞。
她恨他、怨他、怪他,可出手伤他真的不是她的本意,说到底,他不过是奉命行事,她只能怪命运无情捉弄。
为何要冲动伤他?她早该想到,伤害他并不会使她好过,只让她更加难受。
此时在厨房重新做好饭菜的春雨走进来,见他们两人蹲跪在地相视无语,疑惑的拧眉并放轻脚步,将饭菜放在桌上后瞄向两人,这才发现君傲翊似乎受了伤,而小姐正忙著为他止血。
“把饭菜吃了。”君傲翊看也不看春雨一眼,宛若无事地直接命令身前满怀愧疚的人儿。
“我吃不下。”已彻底被命运击垮的她怎会有胃口?
“吃不下也得吃。”君傲翊不理会肩上的伤,起身上前拿起春雨端来的饭菜,冷著脸蹲下来。
她不肯接过他手中的碗筷,君傲翊也不跟她啰嗦,干脆动手喂她。“吃。”
“我不吃。”
她开口拒绝时,他已快速将饭菜喂入她口中,喂她个措手不及。
“你要打我、踢我、杀我,都得填饱肚皮才有力气不是吗?”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被她又打又杀再寻常不过。
“我没……”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她急忙澄清没有杀他的意思,结果下一口饭菜紧接而来。
春雨看到这儿,悄悄退出,心想不论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至少君傲翊制住了小姐,让小姐不再绝食挨饿。
“你刚才打我的力道太轻,不痛不痒。”他淡然指出她最大的败笔。
“我差点就杀了你!”她动怒地纠正他。
“你没那能耐。”他又不容她拒绝的喂了她一口,在她没看见时,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欣喜她开始进食。
“你怎敢说得那么笃定?”奔腾的怒火与不满让气力注入四肢百骸,使她不再魂不附体。
“不信的话,你可以再试试。”发现她眸底燃起的火焰与陡升的精神,让他心情大好,只要她不再意志消沉,他再多挨几个窟窿,也甘之如饴。
苑舞秋狠瞪著他。“我讨厌你。”
“我知道。”纵然心头满布愁苦,他依然选择牢牢隐藏,不教她轻易发现。
她吸了吸鼻子,将帕子紧紧按在他的伤口,倔强的不肯道歉,不愿让他知道她的内疚。
君傲翊满怀柔情地一口接一口喂她,她每多吃一口,他心头的痛楚便减少一分,刚强的心因她柔软。
他爱著、恋著,穷其一生也不厌腻。
第2章(1)
黑夜中的镇国将军府气派恢弘,像座堡垒护守京畿重地,更如同它的主人,左右方正、一丝不苟。镇国将军府建筑多以梧桐木建造而成,内部种植众多高大浓密的梧桐树,每当下雨雨点打在梧桐叶上,会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宛如上天弹奏的乐章,别有一番韵味。
君傲翊回府梳洗,处理过肩上的伤,穿过长长回廊的花石子路,前往“清风阁”见父亲。
君震霄双手背在身后欣赏墙上的塞外风光图,听见外头传来敲门声,中气十足地说道:“进来。”
一身精致黑袍的君傲翊沉稳地步入书房,恭谨问候父亲。
身材精壮的君震霄转身看着气宇轩昂的独子。心中无比骄傲。“到龙恩寺的路途可曾遭遇麻烦?”
“一路畅行无阻,并未发生劫人事件。”君傲翊望着父亲,不疾不徐地回答。
君震霄满意地颔首。“宫启先的余党成得了事的全都掉了脑袋,还在外头躲藏的全是成不了气候的小喽啰,不是为惧。”
君傲翊安静地听着父亲的评断,并未加入附和。
“这回你做得很好,为父的晓得要押解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友,对你来说是多艰困的任务,但这是圣上给你的考验,你不困于昔日情谊,将事情办得妥当,众人有目共睹,圣上了然于心,日后将会更加看重你。”君震霄相信将来独子的功业会比他更加傲人。
面对父亲的称赞,君傲翊并未喜形于色,押解好友到龙恩寺出家,对他而言是痛苦的,再多的赞美、再大的赏赐也无法化解这般痛苦。
看出儿子的心思,君震霄脸色略沉,教导他为人臣子的道理。“将来你成为朝中栋梁、圣上的左右臂膀,将遭遇吏多难以抉择的问题,你所该做的是坚定意志,不违背良心,尽本分做好每一件事。”
君震霄紧盯着儿子,一字字蕴藏深意。“正因圣上看重你,所以你更该留意自个儿的言行举止,不可做出惹人非议之事,明白吗?”
“孩儿明白。”
“不要再见苑舞秋。”君震霄不容爱子行差踏错,朝中可是有一堆人正睁大眼等他出错,好取而代之。
看来他回京后做了什么事,父亲已由派在他身边的眼线那儿得知。“孩儿不认为见小舞有何不妥。”
“你别跟我装糊涂,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现下人人避她唯恐不及,你去见她的事若传开了,绝对会伤到你,你已经二十二岁,不是小孩子,什么事该做、什么事又不该做,你该很清楚。”君震霄希望他能认清现实,犯不着为了个女人自毁前程。
“发生在小舞身上的事,并非她所愿,何况她什么错都没犯,仍旧是我最熟悉的她,我不会在这最艰难的时刻舍下她。”君傲翊无视父亲的劝阻,丝毫不肯妥协。
“蠢才!你是她什么人?必要时连她的家人都会舍弃她,你守着她做什么?”
君震霄大为震怒,气得重捶桌案,使得搁放在案上的笔弹跳起,又落下。
“就像爹所说的,此时连她的家人都能轻易舍弃她,我更不能放她一个人孤零零。”说他傻也好、蠢也罢,总之他不会松开她的手。
“究竟要为父的怎么说你才会听进去?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你,你这般痴痴傻傻,有何意义?你醒醒吧!”儿子那点心思,这些年君震霄都看在眼里。
本以为儿子对苑舞秋的迷恋很快就会结束,岂料他仍是三思孤行,执意蛮干到底,着实教君震霄头痛不已。
“她不要我没关系,我要她就行了。”君仿翊淡淡一笑,小舞深爱着熙祯,这事他从小就晓得,并不会因父亲赤果果揭露事实而大受打击,松开迫切渴望紧握的小手。
君震霄气得吹胡子瞪眼,扬手想要狠刮爱子一巴掌,看能否让他清醒点,可随即想到君傲翊已长大成人,有自己的想法,假如执意命令儿子遵照他的要求去做,恐怕会招来反效果。
于是君震霄深吸了口气,改以较温和的口吻道:“宫中有消息传出,圣上有意将最宠爱的十四公主下嫁予你为妻,明珠公主温柔美丽、恭谨良善,你若能娶明珠公主为妻,必定会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成为驸马爷后,未来的前程更是势不可当,他相信儿子不会傻得看不见这背后的利害关系。
“恐怕我高攀不起美丽高贵的明珠公主。”他对公主印象不深刻,也不甚在意,对这传言只觉麻烦,并无一丝喜悦。
君震霄没想到他会如此冥顽不灵,真要为了苑舞秋放弃大好前程,气得厉声低咆:“你不要忘了,圣上随时都有可能要了苑舞秋的脑袋,你为了一个命在旦夕的祸水开罪圣上,简直无比蠢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