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去救爷的吗?”
“应该是。”凌建方终于展眉,硬硬的五官露出几分柔和。
“成了,我们快回去,请大夫……不不不请太医,对,还要买药……不对、不对,让马车到靖国公府候着,万一爷伤了,不能骑马……”
余敏语无伦次了,凌建方也不纠正她,全都应下,但压根没打算照做,而是将她挟起,飞身回府。
余敏并不知道,这次多亏有平王把一出戏演得精彩无比,平王很有拿金马奖的实力。
他在御书房外,用带着哭腔的哽咽声大喊,“求皇帝救救璟睿,他快没命了啊!”
这一喊,成功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
他不否认,这招是向余敏学来的。
因为够耸动,不待见吕铎的皇帝迅速接见了他,比起余敏说故事的本领,舌粲莲花的吕铎更高明,他说得帝心焦忧、惶惶不安,仿佛璟睿就在跟前呼唤求救、命在旦夕,皇帝能不立刻让侍卫集结,出宫救人?
百人禁卫军招摇饼市,这种场面无人见过,大伙儿都很好奇,纷纷跟在禁卫队后方,想看看发生什么事。
因此不用太久时间,靖国公府门前就围上一圈百姓。
事情闹得太大,这回韩蔷想要全身而退,没有一丁点儿机会。
余敏没有哭,只是眼泪不停往下坠。
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让嘴角上扬,她还想唬人,还想哄骗自己,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可是……她无法,没见过这么狼狈的爷啊,强大的他却无助地躺在床上,像破碎的玩偶似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
把爷从靖国公府里抬出来后,余敏的视线就无法离开他。
她没有心情去管韩蔷的下场,没有余力去问问唐三爷有没有被逮捕,她只能看着她的爷,直直地望着,什么事都无法做。
她看着太医处理爷身上的大小伤口,她听着太医一次次说:“如果是平常人,早就死了。”她闻着浓浓的药味,她轻轻模着他裹满布条的手臂。
没办法宽肴,满肚子怨恨,令人发指啊!
韩蔷怎能对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种事?他的心是什么做的?一个人要变态到什么样的程度,才可以无视骨肉亲情、夫妻之谊?
爆里太监来了,问清璟睿的伤势之后,他忍不住摇头长叹,在这个节骨眼儿出这种事,韩蔷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吕襄译从京畿大营回来了,他抡起拳头,暴跳如雷,就要冲出府去砍人,却被凌建方给拦下。
他说:“人都在天牢里了,世子爷找不到人揍。”如果能揍,他会第一个冲上前。
就这样,从下午到黄昏、晚上、深夜……余敏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喂药、换药,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脸色白得像鬼,十根指甲都啃秃了,指缝间微微渗出鲜血。
吕襄译看不过眼,一把拉起她,怒道:“你就算把十根手指都吞进去,璟睿也不会知道,去!吃饭去。”
余敏满眼满脸都是委屈,她抬起头,说:“都是我的错。”
“你做错什么?错的是我,我不应该问都没问清楚就跑那么远。”吕襄译比傻笨鱼更自责。
“我要是动作再快一点,要是别被关起来,要是一发现不对马上回府,爷就不会被打得这么惨……”
“你放心,他挨十下,我会让靖国公挨三十下,让那个鬼唐三爷挨一百下。”吕襄译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们给撕成一条条的肉串。
“爷能活过来吗?”她知道自己问这种话很傻,太医都说过了,要先熬得过今晚,才能再谈其他。
但吕襄译想也不想,一把扣住余敏的肩膀,笃定说:“会的,他在战场上受过更重的伤,都挺过来了,这点伤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事。”
分明是安慰人的蠢话,余敏却认真了。“你确定?你保证?我会相信的。”
“你当然要相信,爷是商人,一诺千金,爷认识璟睿快一辈子了,如果连这点小事都不确定,凭什么说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
吕襄译其实没有半分把握,却把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人不相信。
余敏被他说动了,猛点头、猛感激,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过,她觉得平王世子爷这么温柔善良可爱。
“谢谢世子爷,我信你,也信爷,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你肯定比我更清楚他的复原能力,爷会好的,很快很快就会好起来。”
她软软的掌心握住他的手臂,明明掌心很小,明明就是个弱女子,明明没有力量……可是她一握,他肚子里突然长出十成十的把握。
他笑了,用力掐她脸颊,顿时苍白的脸色出现一抹红晕。“笨鱼,这才对嘛,你不能只是在这里哭,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什么事?”
“靖国公府乱成一团,需要有人过去主事,国公夫人的后事必须有人操办,我正在“生病”,不能出这个头,所以你得过去。”
“可是爷……”
“太医在,小芽也堪用,我让凌建方多挑几个人,把睿园守得滴水不漏,我也会亲自在这里坐镇……”
第十二章夫人死了(2)
话说一半,有人不经通报就冲了进来。
两人同时转头,意外发现竟然是五公主齐钰清?
她怎么会来?皇上让她过来探病?
不可能,男女有别,堂堂大齐公主怎能跑到年轻官员家中,所以她过来……吕襄译突然意识到什么,直觉地,身子一转,他把余敏挡在身后。
但是慢了,齐钰清看见双眼通红的余敏,眉紧了,眼底生起凛冽寒意。
在宝珍坊相遇后,她便派人探听余敏的底细,探得的消息令人相当不悦,不过是个年轻丫头,却替韩璟睿掌家?她凭什么?
哼,一个女人能凭借什么?说穿了就是男人的宠爱,倘若是别的,她还可以容得下,如果是宠爱……缓缓摇头,凌厉的目光一转,她不会轻易放过。
倏地,表情大翻转,她露出可爱的小虎牙,脸上满是茫然忧心。
她不管不顾地推开吕襄译,冲到床边,急急摇着璟睿的手臂,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谁那么狠呐?”
余敏垂下头,她知道,这番做作不是真心,而是表演,更是某种表态,就像小狈撒尿占地盘。
一个公主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旁边的女人自然该知难而退。
只是她很心疼,公主的动作那么大,会不会弄痛爷?
和齐钰清不同,余敏的担忧是真心的,没有表演成分。
她扯扯吕襄译的衣袖,撅嘴摆臭脸。
吕襄译明白,小鱼很心疼。她心疼自家的爷理所当然,却不知怎地,他胸口闷闷的、涩涩的,只是再不乐意,他还是配合她。
他上前,对齐钰清说道:“公主,我们前头说话,璟睿好不容易才睡着,太医说他现在需要休息。”
齐钰清点点头,一步三回头,临别依依,却还是跟着吕襄译走出房间。
行到房门口,她发现余敏还站在床边,不禁寒声道:“有太医在,闲杂人等别在这里添乱。”
添乱?她是爷的丫头啊!本来就该留在爷身边,不过……多事之秋不宜争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余敏跟着退出房间,走到外头小厅,她善尽奴婢本分,倒茶递水,伺候贵人。
余敏把茶放在桌上时,齐钰清却朝她伸手。
两人对视片刻,余敏不耐她的骄傲目光,但身分摆着,这不是讲究人权的时候。
垂眉,她乖乖把茶盏从桌上端起来,奉到公主手中。
齐钰清冷笑,手接过茶盏,刻意停了停,“匡啷”一声!把茶盏摔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