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余敏的想法来说,强扭的果子不甜,在两人尚未有夫妻之实之前,把婚约解除才是正途,可钱盈盈倔强,璟睿更倔强,死活都不肯接受她,事情只好僵在那儿。
一个被冷落在冷宫的怨妇,心里头有多少恨呐?她正寻不着宣泄出口呢,据说满府上下世子爷最看重的是余敏,她能不被抓出来杀鸡儆猴?
站余敏的立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因此,“大女乃女乃”命人传过几次讯,她都装忙,一忙二忙把这事给混过去,她想着,时间一久,钱盈盈就会把箭头转个方向,哪知道眼下人家都找上府里老人来给她说道理了,她还能置之不理?
余敏叹气道:“我明白李婶的意思,可世子爷的态度……倘若大女乃女乃命我做些爷不爱的事儿,一边是世子爷,一边是女乃女乃,委实困难。”
“不如姑娘先去见见大女乃女乃,若她有非分要求,你便往世子爷身上一推?”李婶道。
“世子爷这样做不妥当,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世子爷好男风,这件事虽然是国公爷犯糊涂,可影响的是世子爷的前程呐。姑娘,你得劝劝世子爷,先把人给收下,往后有喜欢的,一并娶进门便是。”李忠道。
想到国公爷,真教人头痛,老国公爷还在的时候,他就到处放谣言,说世子爷命中克妻,杀戮太多,无子嗣送终,这么恶毒的话从一个当爹的嘴里说出,外人焉能不信?
因此,即使世子满载功名,也没人敢上门结亲,老国公爷一死,国公爷又搞出个犯官之女,真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
余敏摇头,她才不会去劝爷,婚姻可是事关一辈子的幸福,宁可没有,也不能将就。
不过,钱盈盈那里,确实不应该再躲了。
考虑两日,余敏还是决定过来拜见一下“大女乃女乃”。
李婶有句话说得对,璟睿可以不理会钱盈盈,但她不行。
她不尊钱盈盈为主,钱盈盈未必会发作,但必定把恼恨存在心头,璟睿不可能时刻待在府里,万一哪天钱盈盈趁璟睿不在寻衅……
无论爷怎么漠视钱盈盈,身分终究摆在那里,当奴婢的人微位卑,大女乃女乃想发落自己,她能说什么?
要是钱盈盈往靖国公府传些什么,那里看一个刻薄的老夫人呢,小小婢女怎么扛得住?
因此百般不愿地,她还是出现了。
站在西院门口,余敏等待下人通报,等了近半个时辰,她还在原地,与眼生的婢女大眼瞪小眼。
正在余敏考虑是不是先回去时,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从里头走出来,两人擦身而过时,他抬起头,冲着余敏一笑。
猥亵的目光让余敏极度不舒服,他是钱盈盈从靖国公府带来的?
钱盈盈并不让人省心,进睿园后不久,就开始东挑西拣,且专挑爷不在家的时候生事。
她不肯吃大厨房备下的饭食,非要吃小厨房做的,问题是璟睿不在,余敏经常是一碗汤面就解决了,味道好但清淡、简单、精致,钱盈盈如此一闹,她若是真端上一碗汤面,那女人铁定又不乐意了,认为余敏是踩低拜高,现实势利。
闹过吃食,又嫌弃余敏送过来的下人无礼,非要从靖国公府带人过来。
对这种小事,余敏不会反对,反正人是她在用,总得合心合意,才会心情好、脾气顺。
即使余敏心知肚明,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着方便和靖国公传递消息。
只是睿园哪有什么消息能传?爷忙得三天两头见不着人影,府里就这么一群下人,难不成靖国公连他们家下人的八卦都上心?
人事的事闹过后,还以为会就此安分下来,没想到才几天呢,钱盈盈又突发奇想,不愿意住北院,非要搬进西院。
西院是她特地为夫人备下的呀。
“大女乃女乃有请余姑娘。”进去通报的丫头终于出现。
余敏偷偷翻个白眼,下马威使够了吗?玩这种心机,真无聊。
踢踢发酸的脚,她不发一语,随着丫头进去。
西院的甬道是由白玉石铺成的,通往五间的重檐式屋子,红柱红窗、青砖灰瓦,一走进去更能感觉到这屋子的精细。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西院种满梅花,眼下已经开始结花苞,再过不久,定是满院新梅胜飞雪的好景致。
西院里本来有些花花草嗷嗷叫,照料得并不好,决定把西院留给国公夫人之后,余敏就到处探听夫人的喜好,知道夫人喜欢梅花,她便到处找花匠,移植了几棵梅树。
花匠们费了番大心思,才让梅树顺利活下来,原以为至少得等到明年才能开花,没想到在专人的悉心照料下,如今竟也结上不少花苞。
谁知张罗那么久,最后会便宜了钱盈盈。
钱盈盈闹着搬家那天,璟睿不在,而余敏随着吕襄译到工匠那里,指点弹簧床的做法,等她回府,尘埃落定,钱盈盈已经占好地儿。
身为丫头的自己,总不能把“大女乃女乃”给请出去。
余敏无语,正迟疑着该不该告状时,璟睿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关系,她住不了太久。”
他总是用那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着自信满满的话,教人很难回应。
反正爷都发话了,余敏便也懒得去理她。
进入厅里,正面立一架绣着雉鸡牡丹的绡纱屏风,屏风前面是一张山型罗汉床,两边一排对称的花梨木太师椅,地上铺着青砖。
钱盈盈刻意打扮过了,饰玉蝶花钿、云纹金步摇,藕色夹袄外罩一袭莲红色对襟织锦长裳,上有银线袖成的点点落梅图,美得像仙女下凡尘。
实话说,钱盈盈长得挺美的,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娇俏的单凤眼滴溜溜的望着人,大概男人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会觉得被勾引了,但看在女人眼里多少觉得她不安分。
见到钱盈盈,余敏屈膝为礼,“大女乃女乃。”
从余敏进门,钱盈盈脸上的笑容就没褪过,即使满心妒恨,即使恨不得撕了余敏,她还是保持住笑脸。
她起身,一把拉住余敏的手,亲亲热热地说道:“妹妹可真忙,终于得空来见姊姊一面了。”
姊姊?妹妹?她们之间有这层关系吗?一阵恶寒生起,余敏提醒自己,庄敬自强、处变不惊!
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低声道:“还请大女乃女乃见谅。”
“说什么客套话呢,姊姊都明白的,世子爷看重,让妹妹主持中馈,妹妹这才忙得见不了人。你命好,不像姊姊只能独守西院,什么也帮不了爷。”
她在等余敏懂事,主动将权分些出来,以换取日后的顺利平安,吃独食虽好,可也得有那个能耐。
余敏却像听不懂似的,问道:“不知大女乃女乃让奴婢过来,有什么事情吩咐?”
装死?好啊,让你装!钱盈盈冷笑,杀人的目光射上。“是有几件事要麻烦妹妹,不知道妹妹肯不肯帮姊姊这个忙。”
“大女乃女乃有事请吩咐。”
“再过几日,便是老夫人的生辰,府里可曾备下礼物?”
“是,王叔已经着人去办。”
“这生辰礼可不能大意,怎么说世子爷都是老夫人的嫡长孙,到时候府里宴请的客人很多,千万别让爷失了面子。”这话,是老国公夫人特地命人传来的。
“是,奴婢记住了。”
“到时,你随我回一趟国公府,老夫人知道爷身边有你这个可人儿,帮着张罗睿园的大小事儿,心里头高兴,想见见你。
“记住,得把时间空出来,姊姊见你一面难也就罢了,姊妹之间没什么好计较的,若是连老夫人想见你一面都不得……那么,妹妹的架子似乎大了些,会给人说嘴的事妹妹还是别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