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敏是个敏感女子,她其实看得出来,他不爱说起家人,身为民主时代的女子,她知道隐私对人类的重要性,所以她从不主动问。
而今天这出,让她有一点点明白,他的不愿意。
点点头,她说:“有。”
“问吧!”
“靖国公很大吗?”
他怎么都没想到她的问题竟是这个,她成功逗乐他。
余敏知道问题很蠢,但是,值得,因为他深皱的眉心展开了。
一定是弥补心态,余敏是真心对他好,真心要把来不及对哥的好全部给他,她希望他快乐,仿佛……他幸福了,二十一世纪的哥就会跟着幸福。
“位次郡王,你说大不大?”璟睿反问。
“听起来满大的,我今天值了。”
“值什么?”
“没看见吗?我和靖国公吵架呢,还东刮西刮、酸他一顿,那么大牌的人呐,我这种小人物居然……实在太幸运。”
说着,她呵呵大笑,不漂亮的五官,看在他眼底美得教人惊艳。
大大的掌心抚上她的脸,他轻声问:“痛吗?”
“还好,可以申请劳灾给付吗?”余敏问得一脸认真。
“劳灾给付是什么?”
“凡工作期间生病住院或是不小心受伤,造成无法工作而且没有领到原有的薪水,就可以申请伤病傍付,弥补伤病期间损失的薪资。”
他反问:“你是无法工作还是领不到原有的薪水。”
“我美美的小脸肿成猪头,爷还不让我休假?太没人性了,血汗工厂,剥削劳工,我要抗议!”
她握起小小的拳,向他抗议,他笑弯眉头,握住她的小拳头,说道:“好吧,允许你休假三天,月俸照领。休假想去哪里?”
嗄,她突然顿住,直到反应过来,才乐得拍手大叫,“不会吧,爷要带我去玩吗?”
他笑着模模她的头发,说:“反应真慢。”
这动作很亲昵,但他第一次做就觉得自然,好像他已经这样模着她的头无数遍。
这时,一声轻柔中带着些微哽咽的女声传来——
“夫君,妾身终于见到你了……”
两人齐齐转身,在听清楚对方的话后,寒霜瞬间在璟睿脸上凝结。
也在同一个时间里,余敏终于明白,为什么靖国公要来闹这一场,这叫什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吗?
用现代管理职员那套来管理下人果然不成,她治家的手段得改改……
余敏顶着半张肿脸,把睿园的下人集合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对人发作。
来自民主国家,她始终认为人权无比重要,她没把卖身契当成一回事,认为大家能从不同的家庭中出来同聚一场,实属缘分,应该分外珍惜。
但钱盈盈的出现,让她检讨起自己,或许她应该更入境随俗一点。
在余敏审理下人的时候,璟睿也和钱盈盈面对面。
这是第一次,“夫妻”正式见面。
钱盈盈已经见过璟睿很多次,只是她每回出现,璟睿始终不肯多看她一眼,实话说,他连她长得是圆是扁都还不清楚。
“盈盈明白,这桩婚事委屈您了,可事已至此,难道相公不看不听不理会,我们的婚事就不存在吗?”她的口气无比轻柔,淡淡的怨气在眉间凝聚。
璟睿沉默,他不认识她,也不打算认识她,所以从未派人调查过对方。
第一次打照面,他必须承认,她长相确实不差,可惜那双眼睛太闪烁,透着不为人知的精明。
钱盈盈侧过脸,委屈地瞥了璟睿一眼,她很清楚自己楚楚可怜的模样最吸引人,于是在声音里面多加上两分哽咽。
“咱们的婚书还在,是实打实的夫妻关系,即使独守空闺,盈盈也从未后悔。我知道您心里憋屈,那口气总要发泄了才能过得去。相公打我吧、骂我吧,把所有的错处全算在盈盈头上,盈盈不怨。”
她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任凭心再硬也无法无视她吧。
可她的委屈只勾出璟睿的冷笑,真要委曲求全,她就会乖乖地待在靖国公府,不会用这种方式强行进入睿园。
她大概以为,只要进了睿园,他就不会把她丢出去……不对,或许父亲正在等着他这么做,以便把事情闹大,让大家都知道他已经成过亲的消息。
这样一来,皇帝自会打消赐婚念头,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传出一些谣言,比方……他无法人事?
近来他风头正健,多少嫉妒他的人,正等着拿他的笑话到朝堂上大作文章。
可惜,赐婚只是他拿来堵父亲的借口,而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不知道自己与皇上在筹划什么,否则便会清楚治家不严、后院紊乱这种事是“小事”,还撼动不了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见璟睿始终不语,钱盈盈再接再厉。
“相公要是真的看盈盈不上眼,盈盈不敢勉强,只怨自己无德无才,可是相公一心为国,忙于公事,无心打理家宅后院,后宅之事且让盈盈助您一臂之力,倘若日后相公有了心仪女子,盈盈愿意退居妾位。”
以退为进?璟睿冷笑。
明知道就是后院起火,她才能趁机潜进睿园,现在讲这种话,是想陷害助她入府之人,还是想把火烧到小鱼头上?
如果是后者的话……
小鱼足不出户,怎会有这么大的名声,竟传着传着传进靖国公府?
难道睿园有父亲的眼线?不对,他没这个本事,想在自己身边安插人,他还早得很,那么是……
眼睛微眯,冷冽一闪而过,他明白了。
双手横胸,璟睿说道:“睿园已有主事之人,不需你插手。”
闻言,钱盈盈柳眉紧蹙,他对余敏的看重果然如那人所言。
方才匆匆瞥过一眼,余敏并不美丽娇柔,她怎会得到爷的青睐?莫非她不是奴婢,而是他收房的?
钱盈盈咬牙,鼓起勇气地再次试探。“再怎么说,余姑娘始终是个下人,用这样的人掌理后院,消息传到外头会被人说话的。”
“谁告诉你余敏是下人?你怎么知道是余敏掌理睿园?你使多少银两探听消息?又或者该说,你好本事,能在我的睿园里安插眼线?”
他大步向前,俯视,一股强大的压力朝她笼罩,顿时气息一窒,钱盈盈喘不过气。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细致人,心思细密、城府深沉,可在他面前,她像被人撕去衣服一般,赤果果的无半分遮蔽。
“不、不是,盈盈未曾离开过靖国公府一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相公说的那些事……”她越说越小声,像是喉间搁了把匕首,要是太大声,喉管就会被人切断似的。
从未离开过靖国公府吗?很好,他再确定不过了。
微眯双眼,璟睿挺直身子,退后几步。“两条路让你选,第一,我许你一纸和离书,你可以带着嫁妆离开靖国公府,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第二,你留在睿园,只是后果自行负责。”
他语声淡定无波,语气却沉重如积雪森森,冰冷的笑意在嘴角挑起,锋利的目光教人心头一惊。
他绝对是说真的,不是恐吓!钱盈盈下意识想选前者,但她想起靖国公的承诺,想起现实问题,硬生生压下心底恐惧。
柄公爷说过,当今皇上注重孝道,相公想要前途便不能忤逆父亲,而她的娘家人或者流放,或者为奴仆,再无人可以为自己作主,至于嫁妆……她哪有那种东西?
她只能死死巴住这个身分,无法作另一个选择。
钱盈盈抬起下巴,硬声相抗,“相公对妾身有偏见,盈盈不敢为自己辩驳,但愿往后相处多了,相公会明白妾身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