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边,季沐原握着她的手,低着头、蹙着眉,似乎仍在责怪自己没有好好保护她。
他面色十分苍白,自从周念蓁被送至医院抢救,好不容易生命迹象较为稳定,送进加护病房已过了三天,他都未曾合眼休息过。
和多年前他们分手后的情形一模一样。
“沐原……”孔远扬出声。
“你来了……”季沐原没有抬头。
“你应该休息一下,你的同事们也很担心你。”其实,他来的主要目的是想说服他保重自己。
“我没事。”他抚着掌心中周念蓁的手,“我等小蓁醒来。”
孔远扬走到他身旁,乎放在他肩上。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你自己是医生,她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她恐怕不会……不会那么快醒来……”更可能再也不会醒来。
“我要等她醒来……”季沐原执拗地说。
“你清醒一点,我听说她就算醒过来,很可能……”很可能半身不遂,顾及听者的感受,孔远扬小心用词。“你想在她醒来前倒下吗?你应该……”
从他站的角度,刚好看见一滴晶莹珠泪自季沐原脸颊滑落,令他住了口。
季沐原吸吸酸涩的鼻头,说:“再遇见她时,你无法想像,我内心是多么地激动与兴奋……”闭上眼,脑海浮现她骑脚踏车撞上他的那一幕。“我感觉到我的心脏强烈鼓动,我马上知道,我又能感受到生命的跃动感与灿烂的火花……”
“世事怎么变化,我无所谓,我只在乎她。如果一个人来到人世,是为了寻找属于自己的珍宝,那么,她就是我所追寻的珍宝,我的人生因她而成形,担任义工、投入公益活动,我从来不曾想过主动参与,但那若是她的理想,便是我的理想……”
长串泪水再度不由自主地滑落,他合上口,以免自己痛哭出声,待情绪较平静后,他继续说;“我还想和她讲电话讲到三更半夜,我还想牵着她的手走到早餐店……我们要天天一起吃早餐,每次,我一定会记得先帮她将热豆浆吹凉些,不再让她烫着……”
按着他的肩膀,孔远扬无法味着良心安慰他,说什么他和周念蓁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是我来到这人世间所寻求的珍宝,曾经,因为我的粗心大意,一度失去她,再重逢后,我左思右想反省以前所犯的错误,重新小心翼冀地追求她,就在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失而复得时,为什么老天又要从我手中夺走她?为什么?”终是忍不住,他俯首痛哭起来。
孔远扬的视线移往鼻子、嘴巴都插着管子才得以维持生命的周念蓁。
珍宝……是吗?
他双手握拳,转身往门口走去。
他决定为这两人尽一份心力。
第10章(2)
孔远扬回到办公室,便着手联络设计人员更改他先前为季沐原设计制作的部落格内容。
周念蓁为了救狗而车祸、陷入昏迷的消息,前两天虽然也有媒体报导过,但由于她本身不是名人,除了让看到报导的人感到有些惋惜外,并没有勾起其它太多的情绪,当然更不会想到要为她做点什么。
媒体能够引燃大众强烈的力量,引燃力量需要新闻,而新闻则需要炒作。
部落格原本以展示季沐原的照片及过去的作品为主,但孔远扬决定将他对周念蓁的感情也放进去,单是“如果一个人来到人世,是为了寻找属于自己珍宝,那么,她就是我所追寻的珍宝。”这样的字句,便让原本固定前来点阅观看的粉丝立刻四处宣传部落格将有重大新闻发表。
然后,孔远扬详细写出周念蓁出车祸的始末,以及现况——目前陷入昏迷,即使醒来恐怕也不良于行,一切等待奇迹——也顺利引起其他媒体的注意。
接着,他每三个小时发表一篇新文章,让大家为季沐原对周念蓁的爱恋之深而感动。诸如:“世事怎么变化,我无所谓,我只在乎她。”、“我的人生因地而成形,她的理想,便是我的理想。”、“为什么在我失而复得时,又要从我手中夺走她?”等等。
搭配季沐原曾经演唱过的情歌作为背景音乐,点阅过的人开始留言,一开始先是“好感动”、“好难过”之类,渐渐的,“祝福小蓁好起来”、“希望小蓁醒过来”的字句增多,而后,更有人发出疑问:“我们能为他们做什么?”引起热烈留言讨论。
“请不要让老天爷夺走他心爱的她!”孔远扬发出最后一篇文章,请有心人一起为周念蓁祈福。
于是,“抢救季周恋”这样的信念于二十四小时内在台湾岛内形成,没多久又扩散至华人世界,再传向世界各大洲,彻底发挥了网路无国界的力量。
孔远扬再来到医院,进入加护病房,这时守在病床边的是杨晓蓝。
杨晓蓝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红肿的双眼显示她也为周念蓁哭了许久。
“你也该休息一下了。”孔远扬说。
“季沐原呢?”她刚才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我让他喝了掺了点安眠蓟的饮料,强迫他休息一下。”这是应用以前的经验,以免他倒下。“你去休息吧,我看着她,她若醒了,我会叫醒你的。”
“你也认为小蓁会醒过来?”杨晓蓝无措地看着他,她听医生说情况越来越不乐观,心很慌。
“我相信。”他本来不信,但网路上成干上万笔呼唤奇迹的回应,让他相信,且盼望她醒来。不过,一直待在医院的他们不晓得他私下的运作与努力,他也不会拿来说嘴。“你去休息吧。”
“我不要!”杨晓蓝突然闹起脾气。“谁知道你打着什么鬼主意!说起来,这一切都怪你!全都怪你!”
“什么?为什么全怪我?”说实在话,他对面前这两个祸水仍然没有好感,但他收起成见帮她们,为什么还得受她责怪?
“当时我有叫你帮忙抱一下狗狗,你为什么不帮?”
原来如此,他反驳她:“打一开始你就把狗抱好,甚至碰也别碰,留在它主人手上,不就根本不会有事,有人说要怪你吗?”
杨晓蓝一怔,泪眼汪汪,“不管啦!都是你、都是你啦!你滚!如果我是小蓁,我醒过来一定不想见到你,你滚开——”
“你小声一点,别吵到人。”孔远扬冷冷地请她保持安静。
“我吵到人也是你害的!”杨晓蓝孩子气地哭了起来,“你才要小声一点,别把小蓁吵醒了,呜……别……不对,小蓁要快点醒来才好,小蓁……”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望向平躺在病床上动也不动的周念蓁,发现她正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
“小……小蓁?”
杨晓蓝眨去眼泪,想看个清楚,但仍不确定,“你看,小蓁是不是醒了?”
孔远扬上前采看,周念蓁的眼瞳先望向杨晓蓝,再望向他。
“醒了……”他身体一颤,浑身起鸡皮疙瘩,奇迹啊……
“你快叫医生!”
杨晓蓝感到兴奋,开始使唤孔远扬,“快叫季沐原来,他一定是最高兴的,小蓁一定也最想见到他!啊!你才刚灌药让他睡着,你真是……不管,你负责把他挖起来见小蓁!快!”
孔远扬啧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这笔帐,他以后再跟她算。
数月后,孔远扬让旗下艺人在小巨蛋举办免费入场的感恩晚会,现场爆满,座无虚席,更有数家媒体出动SNG车来到现场,等待谜底揭晓。
周念蓁奇迹苏醒的消息振奋且感动无数人心,但之后的复原情况没有太多人知道,不少人在问她全好了吗?是不是真的半身下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