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娥又领着楚勀,走往另一小片药田,眉眼含笑,低头瞧着药田,好似看着珍宝。
“这儿种的是常山,通常取其茎根……”
今儿日头大,明晃晃的日光下,他看着她娇美的容颜,听着她清甜的嗓音,让他觉得心里好似有个地方忽然软了,印象里,他认识的姑娘家,没一个像她这样专注认真得让人心折。
这时的窦娥,整个人好似在日头下发光,让人有种冲动,想将她心里想要的,全捧到她面前。
楚勀觉得脑袋一阵发晕,彷佛中了一种叫窦娥的热病,不晓得生饮上一大杯青蒿汁能不能解热?啊,绞汁水饮是治疟的,她方才说得认真,他全听进去了。
他没想到,她对习医如此认真又有天分,那些药材药理,炮制、水煎、磨粉、晾晒……她说得头头是道,彷佛她生来就是个医家。
楚勀情不自禁的道:“姑娘真让人……”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他猛地一顿,他可是将心里的想望喊出来了?他希望她是个姑娘,而不是个年纪轻轻便守寡的小娘子。
他怎会这般失礼,真糟糕。
楚勀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又道:“真对不住,日头晒得我有些发晕,我方才是想说小娘子说起医理头头是道,几乎不像是初涉医道的人,让人心生敬服。”
窦娥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个儿叨念了太久,这是她一直改不过来的缺点,每每认真起来,也不管旁人是不是听得进去,老是自顾自说个不停,跟罗唆的老妈子有得比。
她有抱歉的道:“是奴家失礼了,日头这么大,不该让公子顶着艳阳听奴家叨念,听这些很无趣的。”
“不,我觉得有趣得很,姑娘……不,小娘子方才说,常山也可治疟。”
“是,若染疟疾,或痰积肺腑,常山是很好的用药,但因其微有毒性,体虚之人忌用,若用酒浸制一夜后炒透,则可除其使用药人呕吐之毒。公子,听奴家叨念这些肯定无趣极了,咱们还是回屋里吧。”
楚勀不再坚持,点了点头,随着窦娥回到屋内厅堂,坐到桌前,春芳早沏好了一壶茶,茶水已由热转温。
“外面日头大,喝温茶比凉茶好些。”窦娥替楚勀倒了杯温茶,也为自个儿倒了一杯,啜饮一口后,随口问道:“楚公子近日可有卢大夫的消息?”
楚勀喝了口温茶,回道:“昨日听说有人在城外东郊看过貌似卢大夫之人,我一早遣人去打探,有消息便会通知小娘子与老夫人,况且通缉画像也已公告,相信早晚能得知卢大夫的下落。今日叨扰小娘子甚久,衙门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先告辞了。”
“楚公子慢走,春芳,送送楚公子。”窦娥也不留人,笑道。
“我过几日再来……看小娘子。”他脸色微红,不合宜地说了。
她先是一愣,他这是在示好吗?还是只是表示下次再来吃饭而已?接着也不合宜的回了话,“呃……随时欢迎公子过来。”
春芳在一旁左瞧右望,掩嘴暗笑,这会儿是郎有情妹有意了吧。
第3章(2)
楚勀近几日心神不宁,情绪摆荡,一会儿他告诉自己,美人他见得多了,比窦娥美上好几分的美人哪里还少呢!可是下一瞬他又自我反驳,他见过的美人,没一个像窦娥有主见又聪慧,彷佛不需依附任何人便能活得自在。
被这上上下下晃荡的情绪折腾了几日,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儿,他整颗心竟然全挂在窦娥这个守了两年寡的小娘子身上。
唉,真是烦心啊!他在京城可是个冷面无情的……公子哥儿,从没与哪家千金看对眼,没将哪个未出阁姑娘搁上心,令他爹时不时要忧心一下他是不是有龙阳之癖。
他家老爹费心费力的让他见了许多寻常男人一看就动心的姑娘家,号称天下第一美人、苏杭第一才女等等,他偏偏就是没半分感觉,他一度也怀疑过自个儿如此冷情,该不会真正喜欢的是男人,可一想像跟男人有亲密之举,他又会鸡皮疙瘩一个个冒出来,所以他很确定他不爱男人,却从没遇上让他动心的姑娘。
可如今他明白了,他喜欢的是鲜活、灵巧,即使没男人也能活得很好,宛若空谷幽兰,独自开得芬芳的美人,有通透的智慧,对事物充满好奇,还要有一手好厨艺,能做出别人都做不出来的拿手菜。
那人分明就是窦娥了!
认清事实之后,楚勀忽然很想知道,窦娥对他是否也有点别的心思,还是她对他仅有感激之情,她会不会也做可口美味的菜肴给别的男人吃?
想到这,坐在桌前的他,突然像被雷打到一般一脸震惊,让他动弹不得,一会儿,他搁下笔,低喊一声,“阿特尔!”
一名侍卫立即进屋,他恭敬的打揖。“公子。”
楚勀瞧了瞧一身黑的阿特尔,沉吟半晌后道:“你去打扮打扮,等会儿跟我去趟蔡府。”
阿特尔难掩困惑,他一个大男人要打扮什么?
见他仍杵着不动,楚勀催促道:“快去,给你一刻钟。”
“公子要属下如何……打扮打扮?”
“换上有钱公子的穿扮,要穿起来俊俏些的,总之,就是换下你这身黑衣。”
“公子近来常去蔡府,如此妥当吗?”阿特尔立即猜透主子的意图。
“哪儿不妥当了?”楚勀凌厉反问。
“老爷要属下回报公子的情况。”阿特尔不卑不亢的回道。
“你终于承认你是额布安在我身边的眼线了?”
“公子一定早就知道了。”阿特尔坦荡的道。
“你承认跟我早知道是两回事,你爱怎么回报怎么回报去。一刻钟后换好衣服过来。”楚勀挥了挥手。
“公子若对哪家姑娘动心,老爷肯定十分欢喜,但蔡家小娘子是个寡妇……”
“寡妇怎么了?爷若真想要,就是额布也拦不了我!去去,别在这儿唠唠叨叨的像个妇人,招我烦,你去招我额布烦就够了。”
阿特尔还想说什么,却被楚勀一记狠瞪截住声音,他只好乖觉地回房,打扮去了。
一刻钟后,身形高大、轮廓深邃俊朗、衣着衿贵,俨然是翩翩公子的阿特尔出现在楚勀眼前。
楚勀往阿特尔身上瞧了再瞧,接着又往自个儿身上暗蓝粗布衣裳瞧,不满意了。“谁让你打扮得比我好看的?去去,换掉!”
阿特尔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绸缎袍服,感到有些无奈。拜托,他也不爱穿汉服,别别扭扭的。
“去换掉啊!”楚勀又道。
阿特尔默默离去,一刻钟后,他换了跟主子一般的粗布衣裳回来。
“呿!谁准你跟我穿得一样破烂的,我之前不是说了要穿得好一些吗?去换!”
阿特尔不开心了,回瞪主子一眼。
楚勀压根不在意,冷笑道:“怎么,不听我命令?别忘了,你虽然是我额布安的眼线,可我是你真正的主子……”
阿特尔没听主子叨念完,立即离开,这次不到一刻钟他就回来了,换了比主子穿的好一些的另一套衣服。
楚勀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仍是不满意。
阿特尔来来回回换了五、六套衣服,最后再也忍不住了。“公子,你若想试探蔡家小娘子的心思,第一套最好,依属下的长相,穿成那样要没能引起蔡家小娘子注意,那小娘子肯定是真心的……”说到这里,他故意一顿。
闻言,楚勀陷入沉吟。对啊,阿特尔号称大元朝第三美男子,要是穿扮得风流倜傥,还不能引起窦娥注意,那么窦娥显然对自己有几分好感吧?想通之后,他立刻道:“那你赶紧去换回第一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