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描述,聂平远神情凝肃,眼底隐隐有着一丝惊疑不解。
他知道此事一定会立刻传回聂府,甚至传遍整座天祈城,于是他立刻赶回家。
一进门,管事费叔神情忧急地道:“少爷,少女乃女乃她——”
“我知道。”他打断了费叔,“人呢?”
“老太爷把大家都叫去本源阁了。”费叔说。
闻言,他心头一震。本源阁是聂家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聂老太爷将大家叫去那里,必是认为穆希恩犯了辱没祖先之罪。
当然,他可以理解这件事在他们眼里有多么不可原谅,尽避穆希恩是为了救人一命,可聂家少女乃女乃对着男人的嘴吹气,那是多么惊世骇俗,无法见容于礼教啊。
他跨开大步,立刻前往本源阁,在门外便听见聂老太爷的声音。
“救人是大夫的事,怎有你出手的余地?”
“爷爷,当时情况危急,根本来不及找大夫了。”跪在聂家列祖列宗前的穆希恩解释着:“若是他的呼吸跟心跳停止太久,恐怕脑子会……总之救人是刻不容缓的事,犹豫不得。”
“你是聂家的少女乃女乃,当着众人面前跟男人嘴对嘴,而且还不止一次,你……”聂老太爷是疼她的,可她这次犯的是大事,他真不知道如何偏袒她了。
“爷爷,聂家开万济堂不就是为了救人吗?只要能救人,还管用什么方法?”
穆希恩试着说服他。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法?”
“当时那是唯一的方法,也是最快的方法,我别无选择。”她说。
“你、你真胡涂!”聂老太爷说得激动,一时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周氏连忙上前,“老太爷,您别气,这事等平远回来再说吧。”
此时,陈氏也跟着跪下,声泪俱下地道:“老太爷,是我教导不严,让这孩子丢了聂家的脸,您就罚我吧。”
“娘,”穆希恩眉心一拧,“你这是做什么?”
这时,聂平莘也说话了,“爷爷,嫂嫂她做的事虽然是有点难以理解,不过她救了那位公子是事实,大家都看见了。”
“你还说!”聂老太爷指着她,“你尽会惹事,为什么没阻止你嫂嫂?”
“我……”聂平莘一脸无辜。她是想阻止啊,可是来不及。
站在门外听着他们对话的聂平远在掌握了大概的状况后,终于进入厅内。
见他进来,聂老太爷立刻招手,“平远,你来得正好。”
“爷爷,”聂平远上前,神情凝肃,但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我已经知道了。”
“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聂老太爷说。
穆希恩是他恩人兼好友穆浩的孙女,他也一向喜欢她、疼她,虽犯了这么大的错,可他还是狠不下心做出任何的处置,问题是这事已经传开,若聂家未对此做出任何响应及处置,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他们聂家?
念在旧情,他左右为难,难以定夺,只好将这事交给聂平远处理,毕竟穆希恩是他的妻子,他是最有资格说话的人。
聂平远转过身,先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陈氏,然后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还跪在那儿的穆希恩,“你怎么说?”
穆希恩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无话可说。”
“大哥,”聂平莘赶紧替她求情,“嫂嫂真的是为了救人才那么做的,你小小的罚她一下就好。”
聂平远瞥了她一眼,又看着穆希恩,“那人活了?”
“嗯,活了。”她说。
“听说你对着他的胸口压,又对着他嘴吹气,然后他就活了,是真的?”他问。
她点头,“是真的。”
“你……”他目光一凝的直视着她,“是怎么知道能这样救人的?”
她总不能说她做的是CPR,然后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护理师吧?
于是,她随口胡乱瞎掰一番。“我猜的。”她说:“我想说他心不跳了,就压他几下;他没气了,就吹几口气给他,那只是灵光乍现罢了。”
聂平远沉吟着,若有所思,定定的看着她,迎着他的眸光,她暗自的吞了一口口水,难掩不安。
虽说是为了救人,可她是他的妻子,不管他对她爱不爱、在不在乎,她终究是他的妻子。自己的妻子在大庭广众下跟男人嘴碰嘴,任谁都接受不了。
包何况,聂家还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从今尔后,他要怎么在外面行走?别人就算不敢明着对他指指点点,也会在背地里笑话他吧?
第一任妻子与男人私通,第二任妻子在众目睽睽下与男人亲密接触……唉,她光是想象都觉得他有点可怜
了。
“你罚我好了。”她说。
“你认为自己做错了吗?”他问。
“原则上是没错,只是……”她又无奈一叹,“总之我是让你丢脸了。”
突然,外头有人嚷嚷着,不是别人,正是沉雨燕。
“老太爷!”她冲进厅内,一下子就跪倒在聂老太爷面前,“老太爷,您可不能偏袒呀!”
聂平莘气恼地道:“谁让你进来的?”
沉雨燕不管她,续道:“我听说少女乃女乃今天在大街上做的事了,老太爷,现在整个天祈城都在谈论这件事,聂家的脸这次真是丢大了。”
“你少胡扯,你能跑到每个人家里去,知道他们都在谈这件事?”聂平莘气得想把她撵出去。
“老太爷,”沉雨燕义正词严地道:“当初我犯了错被赶出家门,我自知有罪,没有半句怨言,如今少女乃女乃做了这种事,是不是也要比照处置,以正视听?否则外面的人会说聂家是非不分,毫无廉耻的。”
“放肆。”周氏眉心一拧,沉声地道:“沉雨燕,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二夫人,我只是实话实说。”沉雨燕续道:“若少女乃女乃犯了这样的错,却是轻轻放下,就算聂家不管外边的人怎么说,难道就能忽视聂府上上下下的观感?”
“你……”周氏一时说不出话。
一旁,聂平远始终保持沉默,若有所思。他细细的听着沉雨燕的话,然后阳口,“她说得一点都没错。”他说。
闻言,穆希恩一怔,惊疑的看着他。没错?他认同沉雨燕的话?那么他戏怎么处置她?像当初赶走沉雨燕般的赶走她?
“大哥,你……”聂平莘想说话,他以眼神制止了她。
听他赞同自己的说法,又制止了想为穆希恩发声的聂平莘,沉雨燕忍不往窃喜。她想,她又离聂平远更近了,只要赶走穆希恩,她要重回少女乃女乃之位,指日可待。
“爷爷,”聂平远转而看着聂老太爷,“聂家治家向来赏罚分明,确实不能因人而异。”
聂老太爷一怔,“平远,你……”
“穆希恩,”聂平远转身看着穆希恩,神情凝肃地道:“你行为不检,有辱门风,我本应给你一纸休书,将你逐出家门,但念在你救人一命,将功抵过,我便罚你禁闭在柴房一个月。”
此话一出,沉雨燕陡地一震道:“什……”她以为他要逐穆希恩出家门,没想到只是关她一个月。
“大哥英明!”聂平莘笑逐颜开,差点要高呼万岁。
而心一直悬着的陈氏也松了一口气,脸上略有了笑容。
听到了他的判决,穆希恩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刚才她一度以为她要被赶出家门了,许多想法及画面自她脑海中溜过,其中还有聂平远跟沉雨燕相依偎的画面。
她以为他赶走她后,便要跟沉雨燕在一起,因为他不喜欢她,对她没兴趣也没性趣,可最后一刻,他却说要留下她,这难道意味着……
“平远,这便是你的决定了?”聂老太爷再一次向他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