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然,养一个女人,好费钱啊……
后头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阵混乱嘈杂,两人下意识的回头一看。
“唉呀!柱子怎么突然断了?廊顶塌了,压到了陆公子,快救人!”
听着不远处的嚷嚷声,唐琬心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默默地将手收进了袖子里。对于廊柱为什么断了她可是心里有数,她刚才手扶在柱子上,让赵士程打岔没能出拳揍人,这力气自然全灌到柱子上了。
“唐姑娘,你要不要过去看看?”赵士程见她神色阴晴不定,以为她担心陆游,十分明理地问,虽然心头隐隐觉得有些别扭。
她才不会笨到过去自首呢!她装模作样地幽幽一叹。“我们走吧,有杨姑娘在,陆游不会有事的。”
花卉大会的诗文比赛,男女一组,在御花园举办,园里搭了座高台,完成诗词的男女将其贴于高台上供人评赏。若是有特别杰出者,宫里的管事太监还会高声吟诵,激励其他没完成的或已完成的人,再做出更好的诗文,最后由几位大学士品评,择出最优者。
由于陆游受伤,杨仙荷只好临时换了个文人当队友,也因为甚少人知道先前杨仙荷与唐琬的争端,最后看到唐琬居然与赵士程一组,虽然突兀,和受伤的陆游一联想,却也没有那么令人费解了。
今日诗文比赛的主题是花,只要做出的诗里有花,就可过关张贴于高台上。
唐琬有才女之名,而赵士程是个武官,他很自然的先让她作诗,不过她自知穿越之后的她根本是个大草包,只能凭着历史的经验混口饭吃罢了,写出来的字也根本不能看,所以她谦让了两句后,便由他执笔,她作诗。
此时不意一阵清风吹来,落英缤纷,她想到了以前在天上曾看过《唐伯虎点秋香》的戏码,唐伯虎虽然风流,文学造诣却是惊人的高,看在两人都姓唐的分上,借他一首诗来用用,应该无妨。
“桃花净尽杏花空,开落年年约略同;自是节临三月暮,何须人恨五更风?扑檐直破帘衣碧,上砌如欺地锦红;拾向砑罗方帕里,鸳鸯一对正当中。”这是唐寅的《落花诗》,也是她少数背得完整的佳句之一。
这般略带哀愁的感觉,恰恰符合了现在的唐琬该有的心境,深深打动了赵士程。“好诗!唐姑娘不愧才女之名,赵某深深佩服。想来等会儿台上的刘公公一定会高声吟出唐姑娘的诗,让赵某也沾沾光。”他落下最后一个字后,又是赞叹又是感慨,陆游有这般才貌双全的佳人爱慕,着实令他十二万分的羡慕啊!
唐琬开了大外挂,不过她可是脸不红气不喘,微微朝他一笑,便让小春将诗交出去,她与赵士程则欣赏着别人的诗。
不多时,台上的刘公公唱了一个诺,开始高声吟起诗来,“桃花净尽杏花空,开落年年约略同……拾向砑罗方帕里,鸳鸯一对正当中。此诗截至目前为止,诸位大学士评为最佳。”
台下众人听到了,也纷纷赞叹—
“好诗好诗!自比桃花想必是位姑娘,不知是哪位佳人所作?”
“婉转哀怨,又切合了时令,刘公公,快告诉我们是谁作的诗啊!”
赵士程笑睨着唐琬,而她表面上羞涩,却在心里嘿嘿笑着,看来这才女也没有想像中那么难当嘛。
然而刘公公的下一句话,却让赵士程与唐琬齐齐变了脸色—
“此诗为右丞相杨文昌大人之女杨仙荷与王祥所作!”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不愧是右相之女,才学也是高人一等,纷纷恭维起杨仙荷两人。
赵士程与唐琬面面相觑,接着同时望向杨仙荷那方,只见她远远地朝着两个人冷笑了一下,似乎不怕他们拆穿。
拆穿也要有证据,他们有吗?要是真要争,只怕会让人觉得文人输不起,徒然令人瞧低了身价。
这时候去交诗的小春,哭哭啼啼地回来,一脸歉意地道:“小姐、赵公子,奴婢……方才奴婢去交诗,才走到一半就被杨姑娘的人拦住了,他们硬是抢走了小姐作的诗,说是要先品评看看,结果、结果就……”
无耻!赵士程紧紧皱起了眉头,庆幸自己没有当真听父母的话,一来就和杨仙荷相亲,如此无耻的女人,他连接近都觉得厌恶。
唐琬倒是没那么大反应,反正她的诗也是借来用的,被偷了一首她再借一首就是了,于是她游刃有余地对情绪大受影响的赵士程道:“赵公子,罢了,我们再作一首就是。”
“唐姑娘情志高洁,赵某钦佩。”这样都能忍得住,他真是越来越喜爱她了。
想不到杨仙荷这时居然带着搭档王祥,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还刻意拉高了音量,笑道:“唉,诗文比赛都快结束了,怎么不见唐姑娘与赵公子作出一首诗啊?赵公子是个武官也就罢了,唐姑娘不是京里出了名的才女,可别到最后什么都拿不出来,丢了脸啊!”
旁人一听便知,杨仙荷这是故意找碴来了。两美之争,加上杨仙荷与赵士程父亲的斗争关系,都让这场交锋有着特殊意味,每个人都兴味盎然地等着看好戏。
赵士程性子耿直,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连修饰都没修饰便铁青着脸道:“不是作不出来,而是作出来的诗被偷了。”
被偷了?众人一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唐琬泰然自若地接话道:“既然诗被偷了,我们只好重作一首,只是月复中太多首诗,不知该用哪一首。”
杨仙荷脸色微变,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偷了唐琬的诗,横竖对方也没有证据,她就不信唐琬这么短时间内能变出新花样,讥讽地道:“唐姑娘既然这么厉害,方才我以桃花自许,唐姑娘也马上作一首桃花诗出来吧?”
“那有何难?”唐琬淡淡一笑,突然灵光一闪,轻轻吟念道:“浅碧深红大半残,恶风催雨剪刀寒。桃花不比越州女……”
这首诗是袁宏道的《桃花雨》,她还把原本的杭州改成越州,只因唐琬祖籍是越州人,然而吟到这里却突然停了下来,倒不是卖关子,而是……她真的忘了最后一句。
她表面淡然,但心里却把自己的破烂记性骂了个十万八千遍,怎么在这紧要时刻脑子就不管用了?她选这首诗本来是想来讽刺杨仙荷的,现在反倒要给自己难看了。
想不到这个时候,赵士程却慢悠悠地道:“浅碧深红大半残,恶风催雨剪刀寒。桃花不比越州女,洗却胭脂不耐看。”
对了!就是洗却胭脂不耐看!惊喜过后,唐琬一脸看到鬼似的表情望向赵士程,心想这家伙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怎么连后人作的诗都知道?
赵士程微带歉意朝着她一笑。“唐姑娘,不知在下接这最后一句如何?只是忽然觉得甚为适合,随口就念出来了。”
“接得好!”这样都能让他做出诗来,她简直对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来他的脑子比她想像的还要好,她改弦易辙换找他当队友,真是再完美不过了。她压下心中的狂喜,望向表情不豫的杨仙荷,浅笑道:“杨姑娘,方才那首诗,只是我们随口说说,没有针对谁,你可别介意。”
哪有可能不介意,杨仙荷都快气死了!她方才才自许桃花,这首诗不摆明了说她这残花败柳比不上越州女唐琬吗?不过即使气得发抖,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讥讽地道:“短短时间能作出这么一首诗,也算不错了,不过谁赢谁输,还在未定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