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温咏佩等人直到今日才知晓那暂住云府的贵人便是现在的皇后娘娘,霎时又惊又恨,这天大的功劳竟生生让丁宣瑛抢去,这可是让她的心里像有根刺儿一样难受。
而那些赏赐之中,有个叫孟寒玉的侍卫竟随着宫里众多赏赐也送来一个物件,这般有损妇德之事,岂能放过?
见云老太君也对此事面露不屑与不悦之色,她便扬了一丝笑。“姊姊与那侍卫究竟是什么关系?竟还特地送东西给姊姊,这可真是从未听闻的事,究竟送了什么?姊姊不妨当着大家的面把盒子打开了,好解解我们的疑惑。”
云敛锋也没想到孟寒玉竟如此大胆,仗着皇后弟弟的身分,给丁宣瑛送东西来了,照他说,那东西该直接烧了才是,根本不必看。
但是他又想到了龙逍的话,若她真的不是丁宣瑛,或许在她身处的那个朝代里,对男女之事有着不同的规范,就如同龙逍常提及他们唐朝的女子是以胖为美的标准,在他想来极为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
“是啊,姊姊,你就快开吧!”萧姨娘也在一旁敲边鼓,她当然希望丁宣瑛被休,那么她或许有再抬身分的希望。
丁宣瑛面色沉静,没半点忐忑不安,只淡淡一笑,“既然妹妹都那么想看,自然是要打开的。”
她打开了漆黑的描金盒子,取出了盒里的衣裳,顿时众人都发出啊的惊呼声。
“好美啊!”梅姨娘忍不住赞叹。
那是一件绣工绝妙、针脚细密、衣料柔软丝滑的衣裳,层层纱裙,裙面绣着点点红豆实在罕见,还绣着诗句,丁宣瑛原本不以为意,待看到那诗句,她意外至极的瞪大眼。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扩,此物最相思。
这不是王维的“相思”吗?!她的心一颤,顿时像被雷劈到似的不能动了。
她绣在娘娘鞋面的是王维的“杂诗”,而如今这衣裳上绣的是王维的“相思”,难道娘娘竟是……竟是与她一样,穿越而来?!娘娘的手已经无法拿针线,这衣裳可能是孟寒玉绣的,是娘娘让孟寒玉将这首诗绣在裙上的吗?!
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本宫闺名寒梅,因此也特别钟爱梅花,何况这梅花还是我国的国花……”
天啊!难道那时娘娘说的“我国”指的是她来的那个地方?!
“入境随俗”这四个字瞬间冲进她脑海里,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拚命回想着娘娘对她说过的话,根本没发现周围已炸锅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这是什么?!”
温咏佩很快将那诗句念了出来,心里直叫好,并且成功地让自己面色变幻不定,指着丁宣瑛不敢置信的颤声道:“老太君、母亲、夫君!你们瞧瞧,姊姊她简直不知羞耻!竟和男人做这等……这等暗通款曲的苟且之事!”
那件衣裳将云敛锋的心狠狠戳了一下,他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结,望向丁宣瑛的眼神很复杂,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自是不相信丁宣瑛和孟寒玉之间有什么苟且之事,但是她与孟寒玉的关系竟是如此亲密了吗?
棒衣传情,这是多深的情意,看她那震惊的表情,是想插翅飞去京城会情郎吗?自己没有机会了吗?思及此,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岂有此理?!”云老太君的拐杖重重击地,怒道:“败坏门风!家门耻辱!媳妇、锋儿,你们在做什么?还不把这贱蹄子给扫地出门!”
温咏佩忙过去扶着云老太君。“老太君息怒啊,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云老太君不依不饶的暴跳起,“快点把这贱人赶出去……”
“你们都误会了。”夏氏缓缓开口道:“孟寒玉乃是女儿身,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女扮男装是为了近身保护皇后娘娘的安全,皇后娘娘圣恩浩荡,便是怕咱们会误会了宣瑛,特许我将此事说出,以免损了宣瑛清誉。”
众人一阵错愕,丁宣瑛早知道此事,脸上自然是半点讶异之色都无,只是感激皇后娘娘为了她的名誉,还将此事说出,果真是个体贴之人。
若皇后真与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与她一样,根深柢固认同的是一夫一妻制,那面对皇帝拥有三宫六院的心情又会是多么难受啊……她此时真是庆幸自己没穿到帝王家。
一时之间,云敛锋的心绪峰回路转,他几步走到沉思中的丁宣琰面前,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你早就知道了?”
所以她才会做了鞋送给孟寒玉,原来是当对方是姊妹,如果真是男子,饶是皇后娘娘的弟弟,她也不可能做鞋相送,自己却纠结了这许多日子,甚至还做出冷落她的决定,真真是后悔莫及……
“我是知道。”丁宣瑛坦荡的点了点头。“当日赏花时,娘娘便告诉我了。”
她做给孟寒玉的鞋子格外细心的缝了数层棉料,因为孟寒玉的脚其实没那么大,是为了女扮男装才穿了不合脚的鞋子,其实她还另外做了双绣鞋给孟寒玉,那时先让知晓内情的侍女收下了,请她回京后再转交给孟寒玉。
孟寒玉是否也知晓娘娘的秘密?像娘娘那般谨慎之人,是看了她绣的王维诗句,确定了她是穿越人,才会藉由这首“相思”告诉她,她也是穿越而来的秘密,想到自己当日还说那杂诗是自己做的,娘娘怕在肚里笑翻了吧?
如果娘娘不在宫中,她们或许还有见面之日,还可以聊聊她们共同的“故乡”,可是娘娘如今贵为皇后,怕是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真是遗憾啊,好不容易遇到家乡之人,却是高不可攀的国母……
“没事了,都回房休息吧。”夏氏说道,“明日一早要祭祀,都警醒点,莫要起晚了误了吉时。”
众人异口同声的应是,夏氏又单独对丁宣瑛温言道:“明日你也要一同参与祭祀,回头花儿跟你回去青霞轩,会将细节跟你说。”
不只丁宣瑛对夏氏的决定感到惊讶,温咏佩更是恨得牙痒痒。
丁宣瑛从过门后别说每年的年前祭祀了,她是连过年都待在束香轩里的人,每年的初二,云敛锋都是陪她这个平妻回娘家,着实让她在娘家很风光。
而今,夫人当众宣布丁宣瑛明日会参与祭祀,意思不言而喻,丁宣瑛在云家的身分如今不同了。
她满含妒嫉的看向云敛锋,看看他有什么表示,却见他竟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丁宣瑛,而丁宣瑛虽然没看着他,但那沉思的模样可真是恶心至极。
丁宣瑛根本不在意她能不能参与祭祀,对别人而言或许意义重大,但她对拜别人的祖先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满脑子都被皇后是穿越人这件事给冲击着,花儿跟着她回了青霞轩,对她讲解了祭祖的种种规矩,但她都没听进去,如此辗转反侧,直到三更天才睡着。
棒天一早,思秋唤醒她沐浴,今日需得换上新衣裳才能去祭祀,她便换上了孟寒玉送的那件绣红豆的衣裳,秋思为她梳了个高高的天仙髻,插上一支纯银的步瑶,在她脸上上了淡妆。
花儿昨天便是在青霞轩过夜的,跟着沁冬一起进房来了,一见她这身打扮便眼睛一亮,直笑道:“瑛少女乃女乃真是好看极了!难怪少爷这阵子眼睛老是跟着瑛少女乃女乃转呢!”
丁宣瑛微微一愣。眼睛跟着她转?云敛锋有那样吗?
沁冬呵呵笑,“奴婢不敢说,花儿姊姊倒是都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