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难受得根本哭不出来,眼皮重得不想再抹辣椒水,但不哭是对死者不敬,瞧那温咏佩和萧姨娘、梅姨娘哭得多带劲啊,不哭怎么行?她急中生智,拿帕子掩着脸悲咽地哭。
诵经声中,棺木被缓缓放进墓坑里,黄土覆了上去,这时一直忍着泪水的夏氏也哭了。
晚风中,丁宣瑛不由自主的凝视着夏氏。
许是想到夫妻一场吧,初为人妇时,想必夏氏也曾对他好过,夫妻间不为外人道的恩恩怨怨,就随着那一坏黄土净埋于地……
丁宣瑛在作梦,梦里是她前世的场景,是她死前一小时发生的事。
她和方晋安交往了五年,她因卵巢癌拿掉子宫,永远无法生育,而他是个讨厌孩子的独身主义者,两个人是在商务舱认识的,目的地都是新加坡的布料大展,一路上相谈甚欢,回国后就交往了。
一年后,他们一同创业,成立了糖果衣着,她本身便是服装设计师,又有商业头脑,很快便将公司推上高峰。
他们都没有提过结婚,但她很相信他,她相信即便没有婚姻登记的约束,他是她的男人,他很爱她,当她姊姊在香港撞见他和别的女人亲密用餐时,她还是相信他。
事发的那一天,她姊姊拿了征信社跟踪的结果给她看,原来他在两年前已经和分公司的秘书登记结婚,两人早就生了一个女儿,那秘书刚产下一子,他在妇产科里陪她,他还把千坪厂房过户到那秘书名下,几栋用他们共同资金买来投资的房子也都过给了那秘书和孩子。
当下她心神俱裂,整个人几乎要炸开了,她不顾一切,飞车要赶过去那妇产科找他理论,要来个人赃俱获、要杀他个措手不及、要讨个说法!
孰料,她也因此在快速道路上发生了车祸,带着满腔的愤恨和不甘心,成了一缕幽魂……
她死得极不甘心啊!
他怎么可以如此背叛她?他怎么可以辜负她对他的信任?他明明是要孩子的,却骗得她好苦……
泪水似乎在阴间也流不完,她的凄楚谁知道,他永远不会知道,也永远不必对她交代了……
“丁宣瑛!丁宣瑛!”云敛锋把她抱在怀里,大声的拍喊她,但她充耳不闻,只是流泪。
“大夫,她这是怎么回事?”他粗声问来看诊的刘大夫。
刘大夫不紧不慢地道:“不打紧,尊夫人可能心里郁结,哭出来反而好,待会儿喝了药,等出了汗,烧退了便没事了,这两三日饮食清淡些即可,云少爷无须担心。”
云敛锋紧皱着眉头,看那两个丫鬟的神色,好像在说他就是那个令她心里郁结的原凶,看了就烦。
“你们退下。”
沁冬看着桌上刚煎好的汤药,怯生生地说:“可是汤药……”
“我会喂她喝。”
思秋大着胆子道:“少女乃女乃一会儿出汗湿了衣裳……”
云敛锋更不悦了。“我会替她换!”
这两个大胆的丫鬟,当他没手吗?
见他脸色不豫,思秋沁冬惶恐道:“那奴婢告退了,奴婢就守在外头,有事少爷喊一声便是。”
她们俩送着刘大夫出去了,丁宣瑛依旧是满脸的泪水,云敛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不由自主的伸手轻拍她的背。
“别哭了,有我在,别哭了。”抱着她的纤弱娇躯,他心中升起了一丝怜爱,轻声安慰道:“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了,你就别哭了。”
真是,被他冷落个几年是那么委屈的事吗?也不想想她自己之前是什么德行?如今犯得着哭得黄河泛滥似的吗?原来对他不冷不热都是装的,她心中还是在意他这夫君。
丁宣瑛双眸仍紧闭着,但哭声渐止,她因发热而双颊酡红,那微蹙柳眉、我见犹怜的纤弱模样令云敛锋心里一动,柔软的红唇在他眼前,他的拇指凭着本能摩挲着她的唇瓣,他不住的抚弄着她的唇,想着自己过去对她确实过分了。
此刻他已想不起自己过去为何如此厌恶她了,眼前的她是如此娇弱,这勾起了他的恻隐之心。
终于,他的大手撑住了她后脑杓,蓦地堵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竞柔软得令他着迷,他的心底微微悸动,但他很快便松开了唇,当务之急是先喂她汤药,让她退烧。
他扶她坐起,取来汤碗,半抱半扶着她,一口一口的喂她汤药。
喝完汤药之后,丁宣瑛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久即出了一身汗。
他终究是没有亲自为她换衣裳,顾虑着她醒来知道之后,不知道要怎么羞呢。
他把思秋和沁冬叫了进来,命她们两人为丁宣瑛换衣裳,他则面向着窗子。
丁宣瑛迷迷糊糊的被思秋和沁冬叫起来换衣裳,衣裳换好了,她倒头睡下,而思秋和沁冬又被云敛锋遣了出去,他微垂了眼坐在床沿凝视着她,窗纸外头映进来淡淡的月光,正好让他把她睡不安稳的面容瞧个清楚。
就当做是补偿吧,今夜他想亲自照看她。
他以为烧退了便算是好了大半,谁知道夜半她竟是不断喊冷。
丁宣瑛是梦到车祸后她成了孤魂野鬼,终日在那地府飘飘荡荡的找不到依归,所以觉得冷。
云敛锋见她眉心紧蹙直喊冷,在她额上探了探,却是没有再发热了,他便和衣上床拥住了她。
许是他抱着她确实温暖多了,她不再喊冷,并且自有意识一般的在他怀里找到了舒适的位置,双手环抱着他,沉沉睡去。
当她双手抱住云敛锋时,他的嘴角掀了掀,没有把她的手拿开。
第5章(1)
丁宣瑛幽幽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搂着云敛锋睡,当下大惊失色。
这一吓可吓得不轻,因为她这等于是跟个陌生男人抱着睡觉,怎能不受到严重惊吓?
在既慌乱又震惊之中,她惊呼出声,脑中瞬间想到前世看过的偶像剧情节,男女主角因喝醉发生一夜,隔日醒来两个人都惊声尖叫……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紧。
要命!她与云敛锋难道也发生了一夜?!可是她记得自己并没有饮酒啊……
不然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敛锋向来浅眠,丁宣瑛那一声惊呼自然是马上把他吵醒了,他不太高兴地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对他瞪直了眼的她,竟有些怀念昨夜依赖他的她。
丁宣瑛满脸的急色。“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被出葬仪式折腾了一天,夜里终于可以回房歇息了,她头疼、身子骨也疼,难受得连沐浴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和衣躺下,睡得深沉。
云敛锋不轻不重地道:“你在发烧,你的丫鬟说这个房间比较暖和,问我可不可以让你睡这里,我便把你抱过来。”
“那么……你怎么……我们怎么会……”丁宣瑛满脸绯红,饶是她是现代灵魂,仍是有难以启齿的情况啊。
云敛锋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淡淡的说道:“半夜里你直喊冷,我索性好人做到底,抱着你睡。”
丁宣瑛忍不住抿了抿唇角。
她喊冷,他可以派人加床被子啊,有必要“做好人”吗?
还有,思秋和沁冬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是她们照顾她,而是云敛锋照顾她?把生病的她丢给云敛锋,她们两个丫鬟不会那么没心没肺吧?
说人人到,门外思秋轻轻拍门。“少女乃女乃,您起来了吗?夫人在找您呢。”
拍门声令思考中的丁宣瑛惊跳了起来,云敛锋倒是很淡定,只眉宇一挑,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地道:“母亲找你?母亲会有什么事需要找你?”
丁宣瑛脑中没有反应过来夏氏找她这回事,慌乱中,她只想着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与云敛锋同床的画面,不然是祸根啊,给他那些妻妾知道还得了,好不容易丧期过了,可以还她太平日子了,她可不想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