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习医更是如此,在家看医书快十年,不如出外看十个病人,更有所得。”温晴大方的回道。
“小大夫不介意告知年龄吧?”李乐开口问,也对主子投以歉意的一瞥,但他实在忍不住,个儿只到他腋下的小人儿医术比过沈老太医,说话也如此沉定,难道不如外在的年轻?
温晴嫣然一笑,“再一个月就满十六了。”
沈元卿心里一悸,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急涌而上,心再一定,这才意识到她竟和一对嫡儿女年纪差不多,与自己更是差了十七岁。
其他人也愣住了,十六岁时他们正埋头练功,接着娶妻生子上战场,这还是因为他们是男子,若是女人,只能待在家绣嫁衣等着成亲,怎么可能在外行医采药,还是她并非出自名门?
温晴主仆俩这几年外出,早已习惯众人对她们独自在外的惊愕目光,仅言明翌日再来行针,便先行离开了。屋内,还是寂静无声。
最后,是粗犷豪气的叶东飞率先打破沉默,“爷,咱们是不是在边城住太久,这场战事也打得久,所以不知道咱们王朝的闺女们不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错!咱们这一路上,经过多少大小城镇,哪里有什么不同,是小大夫和她家人特殊。”石浪马上驳斥。
好兄弟程皓马上点头表示附和。
“我也赞同石浪的话,这小大夫是个特殊的姑娘。”李乐笑道。
“也是,她真的很特殊,没问爷是谁,看着爷的表情也不似那些个姑娘,不是看直了眼,就是面红耳赤或慌张失措。”叶东飞想了想,觉得她是真的厉害,主子这貌若潘安的脸蛋可是愈看愈吸引人,尤其冷峻着脸时,连他都会看呆了。
沈元卿长期住在边城,与家人疏离,反与这些共患难的兄弟交好,对外,有尊卑之别,但几人私下独处,总是有话直说。
听他们这么说,沈元卿也有同感,他从不在乎自己这让人惊艳的面皮,但小大夫的沉静还是让他的心绪有些微妙,似乎有点闷。
“不过,她能那么镇定,也是因为她不知爷是谁吧,要是她知道了爷的真实身分,指不定就吓坏了。”叶东飞又道。
“有可能,那些说书的把爷说成是残暴杀敌的大主帅,她肯定也听过爷的事蹟。”程皓也附和。
几个人突然很有默契的迅速交换一下目光,再兴致勃勃的看着不发一语的主子。
莫说他们好奇,沈元卿也很想看看若她知道他是名闻遐迩、对敌人狠心毒辣的威远王,是否还能如此淡定。
事实证明,果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棒日温晴前来下针,叶东飞先是向她和小丹说了他们四个兄弟的名字,随即演了一出不小心喊了声“将军”的戏码。
小丹没心眼,瞪大眼直问:“将军?”
有人接戏,就能演下一幕,叶东飞顺势说出主子的身分。
温晴也不矫情,说了些感恩与赞佩的话。
但沈元卿等人就是莫名觉得闷,明明她表现得知礼合礼,但一群征战沙场的大男人,总是想在她那张天仙小脸上看到抹震撼或惊吓,可是……一丝一毫都没有!
“我并非要刻意隐瞒身分,本以为只是一、两日的人生过客。”沈元卿道。
“我不在意的,相遇就是有缘,缘够深,相知多,缘要浅,知其身分又如何?”温晴说得云淡风轻。
“说得好!”沈元卿淡淡的扯开一抹笑,胸口却堵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闷气。
李乐等人也是这样的感觉,挺不是滋味的。
温晴活了两世,怎会猜不到他们的是怎么想的,为了不伤到他们的男子气概,她微微一笑,解释道:“晴儿从八、九岁就在外走动,见着不少人,听过不少事,王爷征战之事每每撼动京城,晴儿也是京城百姓,听了多年,再加上习医必须保持冷静,表面上才不显,但其实晴儿心里激涌。”
众人一听,心里舒坦多了,但对自己如此在乎一个小泵娘的反应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尤其她这一席话可点出了她知道他们的感受。
沈元卿倒是听出些端倪,问道:“姑娘也是京城百姓?”
“是啊,小姐还是温太医的掌上明珠,我家小姐叫温晴,老爷和老夫人都叫小姐晴儿,王爷也可以这样喊的。”小丹聪颖,一听小姐表明身分,就表示她可以这么接话,这是主仆两人多年来默契。
众人一听,可震惊了,如今在皇宫任职的温太医仅有一名,正是三代御医温重仁,他不但是个良医,听闻何老太医还向皇上推举,待他归乡后,可以让温重仁掌太医院。
“温太医真是不同。”沈元卿吐出这话来,同为父亲,温晴若是自己女儿,他绝不许她如此。
“父亲是医者,晴儿是唯一传人,父亲自然不能一般。”温晴直言道。
“女子习医,胆子恁是得大。”李乐点点头,附和她的话。
“李大哥说的是,不过,晴儿亦认真想过,或许在前世,晴儿是个执刑的刽子手,所以今生从医改救苍生。”
沈元卿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她。“你当真这么想?”
温晴噗哧一笑。“假的,只是想让爷知道我这小大夫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沈元卿笑意浮现,她的弦外之音他可清楚,外传他冷硬绝情,鲜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而她小小年纪,即使拐了个弯,胆敢当他的面调笑,果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主子这一笑,真是难得啊!李乐等人詑异的交换着目光。
主子外冷内热,除了与他们这几个心月复,就连与家人,也甚难展现如此笑容,只是……众人忍不住再看温晴一眼,除了容貌过人,全身散发着一股灵秀慧黠的迷人气质外,最难得的是,她言之有物,医术不凡,实为少见。
接下来的六日,温晴主仆俩与沈元卿等人相处融洽,尤其温晴与沈元卿更能自在对谈。
就这一点,沈元卿不得不对她另眼相待,能与他如此话家常的女子她可是第一人,即使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妾都不能,长期征战在外,他与亲人相处时间既短又乏,沉默居多。
时间飞快,这一日,温晴完成最后一次下针,沈元卿亦能自在下床,一干心月复也已备妥包袱,准备动身。
按理,双方都要回京,相伴而行正常,但沈元卿一干武人,休憩点也不一定得在客栈茶坊,带着女眷同行,实在不方便,但不提邀请,又显得无情,所以沈元卿终究还是开口问了。
但温晴却摇摇头,婉拒道:“多谢王爷邀请,但王爷应有要事……像是进京面圣,我们主仆跟着,只是拖累,还是各自返京吧。”
真有自知之明,沈元卿一方面松口气,一方面竟有些小小的失望,但他将这奇异的感觉抛诸脑后。“来日有缘再见。”
她微微一笑。“是,有缘自会相遇。”这当然是随便说说,她已询问过一名小和尚,按过去几年的冬雪经验,香客们多会再被困几日。
第三章一盘棋定输赢(2)
李乐等人一一向温晴跟小丹辞别,一行人才步出内院不久,龙庆寺的老住持无名便与两名小僧迎面而来。
无名先行向沈元卿行礼后,再朝温晴点个头,随即对沈元卿道:“王爷,风雪虽然停了半日,但前方山径积雪甚深,小僧们也无法外出探看出庙的山路是否可以行走,得确认无险,王爷再行上路方妥。”
此话,自然也是让温晴明白,她们主仆暂时无法离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