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别看二公子年少,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有人在老爷眼皮子底下偷货,最多也就赶出去,少爷居然直接送衙门,被打还不算,得关上数载,那副管事介绍进来的人通通辞退,一个也不要了。
纪家船驿通常是一个介绍一个,副管事一倒,一大串倒赶了二十几人,个个呼天抢地喊冤枉—纪家的工人每月五百钱,虽然没有比较多,但供三餐,这放眼大黎国,哪家船队供餐呐,出来工作不都为了吃嘛,东家管肚子,就能省下大半开销,这要是会省的,一年存上五两银子的大有人在,穷汉子在船驿工作个三五年,便能娶上媳妇了。
那二十几个人拚命求情,但纪颐溯只是挥挥手,让他们走—人一多,难免有人想偷鸡模狗,爹爹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但他不行,就是因为爹爹对他们偷点小货不予惩罚,现在才会有人想出船载私货,真是好大的胆子。
女乃女乃说,对工人好,工人才会卖命,但也不能一昧的好,因为工人会欺负到主人头上。
爹只做到了前面,却没做到后面,出船载私货?只怕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了大哥之事家里鸡飞狗跳,爹可能好几个月没有好好看过帐本跟出船表,这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有一就有二,真不能不管了。
发落了那副管事之后,纪颐溯回家跟自家爹爹商量,纪老爷也累了,说随他怎么管。
有了父亲这句话,纪颐溯开始定起规矩,上船的箱数,下船的箱数,都要有人负责点交,他会派人查,要是数目不对,就回家吃自己吧。
罢开始还有几个领船去跟纪老爷告状,那些不长眼的领船当然都被辞了—纪颐溯觉得人笨真是没救,他才说要查呢,马上去告状说不要,是怕人家不知道你们就是夹带私货那几个吗?
雷厉风行了几个月,清走了七十余人,纪家要再招募工人自然容易,并没有什么人员衔接问题。
没人夹带私货后,正货能装更多,每个月的净利往上多了三千多两。
纪老爷知道有人偷运,但一直以为只是一两箱小物,直到看见帐本,才发现人心不足,更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也累了,管不动,也不想管。
于是纪颐溯全面接手纪家船务,这时距离纪颐生离家出走刚好一年。
第2章(1)
船驿的管事跟工人,看到纪颐溯越来越恭敬,官府大爷也是喊着“纪贤侄”,纪老爷已然不管事情,纪颐溯代表着纪家这件事情,一日稳过一日,李氏急归急,但也没办法。
儿子自然是找到了—还在康祈府,李氏每个月派心月复赖嬷嬷送钱银过去,那齐氏已经怀孕,她又买了几个丫头过去伺候,让她专心养胎,儿子请了教席到家里,准备年后考试。
老实说,儿子考上国生的可能实在太渺茫,李氏只能祈祷齐氏肚子里的是男孩,丈夫看在孙子的分上,肯定会心软,纪家香火不旺,陆氏当年抱着儿子进门,公婆不也只有欢迎的分吗?
只是齐氏还要好几个月才临盆,纪颐溯现在就已经全面接掌了,那些大小避事看到他,每个都恭恭敬敬,逢年过节也是他出入知州府官的宅邸,年纪虽轻,但带着重金而来,又有谁会拒绝,何况他接掌后船驿收益便多,孝敬自然也跟着增加,那些大小辟儿,谁看到他都是笑出一脸花。
李氏越想越心烦,想到自己有个外甥差不多二十岁,不如让他去船驿做管事,一方面熟悉熟悉,将来等颐生接手了,好帮忙颐生,一方面也是看看船运到底如何运作,别让纪颐溯坑了自己儿子。
晚上遂跟丈夫提起,纪老爷却十分不高兴,“现在是颐生不要家,可不是我不让他接手产业。”
李氏见被识破,有点尴尬,“我又不是那意思。”
“总之,你别找颐溯麻烦,你的外甥是你的亲外甥,但对我纪家来说,却是个外人,我纪家的产业还要找个外人来探看?我的儿子做生意,还要李家人监视?你现在是纪家的媳妇,还是李家的姑娘?”
李氏脾气不小,但这次被骂,却是不敢说什么,想想自己也真是太急了,找个人一下就要翻帐本,难怪丈夫不高兴。
“颐溯已经十六了,你看看有什么不错的小姐给他讲讲亲事,不要老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李氏听到这个又觉得烦,“我说谁老爷你都不满意,我看老爷你自己张罗好了,反正你现在也不去船驿了,闲得很。”
“我一个大男人给儿子张罗婚事像什么话?”
“老爷的意见太多,这不行,那不要,搞得好像选太子妃一样,现在官媒没人敢接我的帖子,老爷娶媳妇,我一介民妇,张罗不起。”
纪老爷想起自己这几个月都不知道摇了几次头,有点不好意思,“只要名门淑女,家世清白,姿容端丽,其他我不讲了。”
“真不讲?”
“真不讲。”
“那我说了,这次若对方是名门淑女,家世清白,姿容端丽,老爷你还摇头的话,那就让我把儿子接回来,这样行不行?”
“行!”
于是当一个月之后,李氏说要把自己的侄女许给纪颐溯时,纪老爷虽然傻眼,却也不得不认。
李知茜,十五,比纪颐溯小上一岁,父亲李彬不到二十岁就连中国生,京生,与妻子因为山贼打劫早逝,女儿被接回本家,李家如今便是李老太太,李二老爷,三老爷,李副府已经在八年前过世,但进士头衔还在,是道地的书香门第。
名门淑女,家世清白,姿容端丽,样样符合,纪老爷只能默默点头。
陆氏自然气得跳脚,她被李氏欺压了一辈子,现在还要娶她娘家小辈,想到就讨厌,但她不过是个姨娘,这婚事又哪里轮得到她发表意见呢,只能跟儿子女儿抱怨,但面对李氏跟纪老爷,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
至于纪颐溯自然也是不太愿意,他娶妻是为了孝顺母亲,传宗接代,可是李氏欺负他母亲不是一两天,她的侄女又怎会真心孝顺,只怕让母亲闹心不已。
但要拒绝也不适合,嫡母张罗婚事,天经地义,李知茜的出身也没得挑,嫡母把兄弟的嫡女许给自己庶子,那是相当看得起这庶子,若是他说不要,变成他站不住脚了。
众人心思虽然不同,但合过八字后,也确实操办起来。
李家来过纪家两次,纪颐溯都刚好有急事出门,回头听母亲说起李知茜,容貌出色,笑容可掬,性子活泼大方,身段看来也应该好生养,李知茜说自己不善女红,刺绣什么的就不献丑了,带了亲自养的两盆桌松送她,一盆长寿松,一盆安平松,希望给她讨个好兆头。
陆氏说,李姑娘挺不错的,大户人家的嫡小姐跟她这种丫头抬上的姨娘有说有笑,那样爽朗真的难得,可是啊,她实在不想要李家的媳妇,她已经吃了十几年李家女儿的亏,不想跟李家有牵扯。
李氏自然知道陆氏不喜,但不想管,姨娘而已,她才懒得理。
几个月后,齐氏第一个孩子落地,是个女孩,李氏忍不住失望,想到短时间内无法接回儿子,连去看都不想了,只叫嬷嬷好好照顾。
另一边,纪家却是已经准备得九成,只等着迎亲。
但只能说,纪家实在太有提供闲话的潜质了,亲事都已经准备得九成,居然也能黄了—就在李知茜过门前两个月,纪颐溯身边的大丫头玉帛有了。
对,就是那个有了,而且一出来就是五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