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了下,傅岩明白了,“若是夫人认定她不回京,爷就不回京,待在淮州或京城对夫人就没有差别了。再说了,夫人顶着一个寡妇的身分,与爷纠缠不清总是不好听,还不如跟着爷回京城。”
“正是!”
暗岩终于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说真格的,爷再郁闷下去,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也快要闷死了。
暗云书也觉得阴霾一扫而空,体内顿时涌出一股战斗力。真好笑,没想到有一日他在面对一个女人时也需要战斗力,甚至觉得她比北夏还难缠,可是,他却甘之如饴,只要她能回到他身边……
上一世凌玉曦是独生女,虽然父亲对她很严厉,却也很疼爱她,无论多忙,一个礼拜总会抽出一日陪伴她——读书、骑脚踏车、钓鱼……她想做什么,父亲总会尽力配合她。这影响她对待小包子的方式,她想要给小包子满满的爱,以便弥补他失去父亲陪伴的这一块,也因此她格外留意小包子的心情起伏,小包子稍微情绪低落一点,她马上可以发现。
“怎么了?平日娘下厨,你可开心了,为何今儿个一点胃口也没有?”凌玉曦故作轻松的戳了戳凌霄的脸颊。
凌霄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好像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你这颗小包子别老爱跟娘耍心机,有话直说。”她太了解儿子了,每次提到她不乐意触及的话题,他总要先装模作样上演一段欲言又止的戏码,好像他有多么不想惹她伤心难过……好吧,不能说他完全没有这样的考量,但是不管如何,他不会憋着,而她明知如此,还是吃他这一套,这不就是当娘的吗?
“昨日夫子带我们去山坡上俯瞰田园,绘一张农人春耕图,张通不会画,就画了他爹,夫子就打了他一顿板子。”
凌玉曦突然有一种感觉——踩到地雷了!
“不听夫子的话,理当挨板子。”虽然张通是小包子的小厮,可是她让张通跟着读书,无非是盼着儿子身边的人多长一点见识,若张通是一块读书的料,她可以让他月兑去奴籍考科举,不过,张通显然没有这种想法,觉得能识字就好了,因此读书也不是很上心。
顿了一下,凌霄垂下头,“若是我能像张通一样挨夫子的板子,那该多好。”
凌玉曦真想喊救命,果然踩到地雷了,这颗小包子是希望能够像张通一样也知晓父亲的模样。可是,这会儿她只能假装听不懂。“哪有人喜欢挨板子?”
“张通知道他爹长什么样子。”凌霄抬头看着凌玉曦,乌溜溜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气,看起来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张通离开他爹不过一年多,当然记得他爹长什么样子。”
“可是,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一面。”
凌玉曦的舌头打结了。
“娘亲,我可以知道爹长什么样子吗?”
看着小包子深切渴望的目光,凌玉曦扑到嘴边的拒绝硬是出不来,且若是不擅长丹青,这会儿她可以毫无愧疚的混过去,可是,不仅仅上一世的她受到很好的绘画教育,原主也是个爱绘画的,甚至为了教导小包子认识东西,她亲手画了许多像现代那种识字识物的图卡,所以,小包子很清楚她的绘画功力。
“好吧,娘给你画一张爹爹的画像,可是你要收好,不能逢人就拿出来炫耀。”
凌霄用力的点点头。
“走吧,我们去书房给小包子画爹爹的画像。”凌玉曦牵着小包子来到书房。
小包子很自动自发的为母亲铺纸磨墨。
凌玉曦打定主意随便画一下交差了事,可是想着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虽然她觉得这不过是表象,可他确实是一个让人看了通体舒畅的美男子……扯远了,总之,脑海描绘着那个美男子,落下的一笔一画不知不觉就极其细腻,恨不得他美好的模样跃然纸上,没办法,糟蹋极品美男,她的良心很难过得去。
凌霄看得两眼闪闪发亮,忍不住发出赞叹,“爹生得真是好看!”
“小包子生得更好看。”小包子有一部分像她,形容更添柔和,是真正的柔和,不像傅云书只是一张面具。
“娘亲,爹爹是什么样的人?”凌霄已经完全被画上的男人迷住了。
“他……马上英雄。”若是将傅云书说成不怎么样的男人,小包子一定很难过。而且小包子将来长大若真要回侯府,发现他娘满口谎言,她的信用岂不是荡然无存?
“马上英雄?”
“他穿着盔甲坐在马上,率领军队去攻打北方的蛮人,那些蛮人就不敢再杀害我们的百姓,抢夺我们的财务。”
凌霄实在太崇拜了,“这么厉害!”
“这是当然,北方的蛮人称他阎罗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他会把那些凶悍、残暴的蛮人杀光光,那些蛮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怕了。”这些是她上城里喝茶时,从说书那儿听来的,当时就想,这个男人真的很了不起,可惜他不是一个好夫君。
“爹爹真是了不起!”
“他是小包子的爹爹,当然了不起。”
“小包子也要像爹爹一样,当个了不起的马上英雄。”
“不行,你要读书。”
“爹爹没有读书吗?”
“他当然读书,他读《孙子兵法》、《黄石公记》、《太公六韬》……太多太多了。”
她去为他针灸治疗的时候,总会看见他枕边放着兵书。
“爹爹读书,也可以当马上英雄,我也要像爹爹一样。”
“……那是以后的事,你如今好好读书就对了。”她觉得自个儿快招架不住了,当娘真是很累人的差事。
“小包子要读《孙子兵法》、《黄石公记》、《太公六韬》。”
“……”这颗小包子的记性有必要如此好吗?
当凌霄被凌玉曦驱赶上床,凌霄在床上躺下来,脸儿还激动的红通通的,两眼更是亮晶晶的。“娘亲,我还想听爹爹的事。”
凌玉曦想翻白眼了,“我已经说了一两个时辰了,你还要听?”
凌霄用力点头,“我想知道爹爹所有的事情,像张通一样。”
虽然有同伴是好事,但是就很容易发生这种状况——比较。凌玉曦继续努力捕捉傅云书的影像。“你爹爹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姑娘家见了都快流口水了。”真是丢脸,这不是在说她吗?
凌霄咯咯咯的笑起来,“外祖母也说我笑起来好看极了,小泵娘见了就流口水。”
“我的小包子不笑也让小泵娘流口水。”凌玉曦忍不住靠过去在他额头亲一下。
“娘亲,再说、再说。”
凌玉曦再也受不了,“不说了,你该睡觉了。”
“娘亲,小包子还要听。”凌霄撒娇的扯着母亲的手肘。
“最后一件。”见凌霄百般不愿的撅嘴点头,凌玉曦接着道:“你爹爹很会下棋。”这事多亏傅岩闲扯的时候提起,要不,她还不知道阎罗将军骨子里更偏向文人。
“娘亲,我也要下棋。”
“明日再说,睡觉了。”凌玉曦已经在咬牙了。
凌霄见了赶紧识相的闭上眼睛,眨眼间就睡着了。
凌玉曦松了一口气,累瘫的往一旁躺平。若非傅云书来到淮州,他们两个又成为大夫和病人的关系,今日根本无法应付小包子……不过,她是不是说太多了?以前对小包子来说,父亲只是一个名词,如今父亲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影像——她应该庆幸小包子还小,要不,肯定发现她口中的马上英雄还活得好好的。
凌玉曦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心情愉悦了,因为过了今日,傅云书的针灸治疗就告一段落,怎能不教人全身轻松舒畅?正因如此,当了傅云书那么久的主治大夫,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异于往常的柔和,不时给个微笑,真教人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