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相望,看到是女人的深情和男人的冷漠。
“喂!这茶到底有没有毒?大夫来了没?我这肚子怪怪的,不会是要死了吧?”常氏按着小肮,心下不安。
轻轻扯着丈夫的手,要他放宽心的宫清晓听到常氏的蠢语,真想用砖头把她敲晕。
“没毒。”
“幸好、幸好,没毒就好,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吧?”一听到没毒,肚子也不觉得怪了。
“你还睡得着?”
不只是宫清晓,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恍若无事的常氏。
“为什么睡不着,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有点贪财而已,以铁哥儿的为人总不会要我抵命吧!”性命无虞,手里又有钱,她还有什么好烦恼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你忘了天亮之后你就要搬离将军府,落脚处尚无着落,一屋子的人要住哪里?”
他们是被除族,不是到庄子上度假,玩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是永远驱逐在外。
常氏面无忧色,反倒眉开眼笑。“我几年前在城东买下一座四进的大宅子,用的是公中
的银子,我一直想去住又怕人知道,既然你说了我以前贪的银子全归我所有,那我还怕什么。”
意思是老娘有地方去,我大大方方的搬家。
四进宅子,在城东?“多少银子?”
“二十万两。”常氏得意地伸出两根手指头。
爆清晓冷抽口气,她有些后悔把话说得太快,那是将军府的银子哩!白白送给了想要他们命的人。
但是二房的人哪管她纠不纠结,一听有大宅子住,一个个大打哈欠的回屋,准备明日搬家。
连玄二庚都被老婆给拖走,阴气森森的祠堂里只剩下神色尴然的三房,进退两难。
“明天我们也离开。”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爹……”三房的孩子惶然了。
三个房头中,三房的手头较不宽裕,季氏的嫁妆也不多,若离开了将军府,他们怕是难以维持生计。
可是他们非走不可,闹到这分上,谁还有脸留下?
“这给你。”玄子铁已不喊三叔父了,神色漠然的有如陌生人。
“这是……”玄三辛接过长条形方匣。
“是我爹给你的,他说对不起你,以前他留给我大哥,大哥死后又到二哥手上,最后是我,我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对不起你,今天我才晓得是为了我娘。”他娘人美又善良,是男人都会喜欢她。
因为爱上了,所以割舍不下。
因为割舍不下,只有抱歉了。
爱不管先来后到,只有在对的时候相遇,他们相爱了,容不下其他人,因此有人被辜负了。
玄子铁无法说他能完全忘记父母兄长的仇,但他试着去谅解,毕竟在他年幼时,二叔父、三叔父是真的疼爱过他,那时的叔侄感情不是假,只是后来变了。
“里面是三进的宅子地契、三间铺子、一座庄子和四百亩田地,以及他当时拿得出的三万两银票,他不欠你了,扯平。”他爹也不希望兄弟反目成仇吧!爹最重视的是手足之情。
“大哥他……”他居然为他做这么多。
“爹到死都相信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他一直以此勉励他们三兄弟,可惜他自个儿的兄弟却……不胜唏嘘。
“大哥……”手持匣子,玄三辛泪流两行。
很多事无法重来,逝者已逝,来者可追。
三房的人颓丧地离开。
“你就这样放过他们呀?”这结局未免太温馨了。
不太痛快。
“不然你想如何,用他们的血为死去的人拜祭?”他手中的杀孽已经够多了,无须再添上亲人的血。
“至少也要留下一手一脚什么的,或在脸上刻字,纹只乌龟,让他们终生忏悔。”
恶不得恶果,善不得善报,六道乱,人间无道。
“夫人,你太凶残了。”玄子铁忽地抱起妻子,一跃、两跃地出了祠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脚一踢开门进了屋子。
“我凶残?”她这人再温和不过了,不打狗踢猫,不买鸟放生,看到蛇祖宗让路而行,她简直是完美女德典范。
“你需要生个孩子化解戾气。”和他。
玄子铁将人往大床一扔,随即覆上。
“等一下,你真的不难过吗?”宫清晓一手抵在他胸口,阻止他更进一步,把话讲清楚了再说。
黑瞳深如墨,幽幽一闪,“那是我的爹娘,我的兄长,你说我能无动于衷吗?”
他痛,痛到每一寸皮肉都像要撑开似,撕扯着、搅动着,一寸寸分离又重聚,覆上一层皮。
但痛又如何,能令死去的人复活吗?
在无数次的杀戮中,他学会了控制,死是人不可避免的一件事,若是事事看重,心会变冷。
“那你吼几声发泄发泄,把心里的恨意和不甘吼出来。”宫清晓双眼异常明亮,亮得像不安好心。
“那在你身上吼好了,用你的身体好好安慰我。”他不上当,一手探入锦红衣裙,抚向浑圆小丘。
“嗄?!”她一怔,急忙地想把压在身上的重量推开,但是她的小身板反被扣在他身下。
“子铁,你听过野兽的啦哮吗?听说京城有熊出没。”
“我只喜欢你小嘴儿发出的嘤咛声。”软糯的叫人想深深地埋入,体会那风雨中划舟的乐趣。
这头可恶的大黑熊,调戏她。“你别咬我,让丫头们看见又要取笑我了……啊!还咬……”
“小小,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他一挺到底,滑入那紧窒又神秘的桃花仙源。
他不能想象有一天像三叔父那样失去心爱的女子,他想他会疯的,疯到不顾一切的毁了所有人。
因为害怕,玄子铁紧抱怀中妻子,唯有在彼此的交融中,他才感受得到她是属于她一人,他不要有任何遗憾,不错失每一次回眸,相守一生,一生相守,发白如霜。
尾声桃花开开又落落
“和尚,给你。”
“这是什么?”
一个布包的长条物塞入圆一大师怀中,他有些回不过神,差点因为入手的柔软而将它丢给小和尚。
“孩子。”
“谁的?”
他还算镇定地把布包捞回来,掀开一角一看,果然有个睡得傻乎乎的胖娃儿,吮着拇指打着呼噜儿。
“我的。”
“嗄?!”
七十好几的圆一大师很少被吓到,他已心如菩提树,风雨任他摇,我心映如来的境界。
可是这一句“我的”,还真让他吓了一大跳,如来都给吓跑了,只剩菩提叶子暗自飘零。
记得那一年初见身怀异魂的小泵娘,她是两岁还是三岁大?踩着不稳的步伐朝他走来,大眼蓄着泪,两眼泪汪汪,两只小胖手捉着他袈裟,小小的脸儿往上仰。
“老和尚,人家说你能通鬼神,知天机,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家,回到我原来的家。”
和尚说:“你打哪里来,想回哪里去?”
粉妆玉琢的小娃儿不哭了,只抽抽噎噎的问:“我回得去吗?”
和尚说:“这里不好吗?”
小娃儿睁着水亮大眼,她说:“不知道,应该还不错。”
和尚说:“那就留下来玩一玩吧!”
于是,她留下了。
此后的每一年,不再哭的小泵娘把桃花寺当她家的后花园,不时的来逛逛,和老和尚谈他的光头,摘几朵桃花别在自己发间,自夸桃花不如人面娇,吐蕊含香作嫁裳。
小泵娘很调皮,老是捉弄和尚。
和尚不怒,只说:阿弥陀佛。
原来这花开花谢一年又一年,小泵娘都当娘了,昔日的春风依旧在,桃花年年满枝桠。
“嗯,这股机伶劲像你。”
爆清晓笑了。“老和尚,你又哄我,他才这么小一个肉团子,哪看得出机不机伶,我看他准是个傻的,以后跟着你当个小和尚算了,平时抄抄佛书念念经,托钵敲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