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禁不起雪上加霜,除非到万不得已……暂时,就什么都别说吧。
房荇在堂屋的梁柱下站了一会儿,并没有下人想象的哭泣或是其它表情,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今日一早下人因为看粉樱开得好,便折了几枝插瓶的娇艳花瓣,半晌后,慢慢回房换了衣裳,出门前吩咐萼儿,“把家看好,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小姐也要出门?”出了这么大的事,小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去看爹。”
看爹?那不就是老爷……可老爷如今人在刑部大牢啊!
“小姐,那种地方,你不可以一个人去,你起码把花儿和房福带上,要不,还是萼儿跟小姐一起去吧!”大牢,那种阴森森的地方,听说关在里面的都是十恶不赦的恶徒,平常的大男人进去也会被吓得腿软,小姐可是金枝玉叶的人,哪能去那种地方?
“你去准备一些给爹的吃食和保暖衣物,让我带去。”
“是。”
第10章(2)
房荇最终还是带上了丫鬟和小厮,她没心情去计较这些小事,要她带她就带吧。
坐在马车上,她心思电转,所谓的六赃,说穿了就是贪污,贪污罪名可大可小,这天下,或许有清净廉明的官,却没有不会收受贿赂的小吏,但是她父亲不在尚书省,六部里毫无油水可揩,中书侍郎不过是替中书令管理事务,既不管人事升迁,想卖官鬻爵也轮不到他,即便真有贪墨之事,或是罚俸,又或者停职回家自省都有可能,就看在上位者要轻轻放下还是予以严惩。
按杂的是“擅权植党”这罪名,历朝以来,为人君王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一旦犯了此罪,抄家灭族或兴大狱都不是没有前车之鉴,但是一切都还未明朗之前就打入大牢,这又是为什么?
刑部大牢的狱卒知道她要见的囚犯是房侍郎,连忙将她塞过来的银锭还了回去。“上面交代下来,若是房小姐来了,绝对不可以刁难……不……要好好招待。”
她仍把那锭重约十两的银子推回去。“有劳这位大哥了,我爹在这里,还请多照看。”
刑部归闻人凌波管,想必是他打过招呼了。有他在,其实她也不是很担心父亲会受虐待或刑求,但是人在大牢,哪抵得过在家舒心?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狱卒哪有不收的道理,嘿嘿笑之后,收下银子,因为收了银子,对她带来的酒菜和衣物也就没有太过为难,只略略看过就让她带进去了。
“小姐请往这边走。”
在狱卒带领下,房荇经过层层阴暗潮湿的石阶,每一间牢房都臭不可闻,火把根本提供不了什么照明作用,里面的人影影绰绰,戴着手铐脚镍的手脚叮铃当啷响,那些偶尔转过来的狠戾眼神看起来更加令人恐怖惊惧。
房荇掩着惧意,来到一间被隔离的监牢栅栏前,那里面不像其它房间什么都没有,看得见一张干净的木床和小几,“谢谢这位大哥。”
狱卒点点头。“有事就叫我。”说完便转身走了。
她扳着铁栅栏,语带哽咽的喊了一声,“爹……”
身穿囚衣,就着小油灯正埋首看书的房子越抬起了头。“荇儿!”
“爹!”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娘不放心爹,荇儿也担心您。”父亲面上带着几分疲惫,人明显比几天前清瘦了一些。
“这件事别告诉你哥。”房子越盘膝坐在地上。
“娘也这么说。”
房荇静静的蹲下去,父女俩隔着铁栅栏相望。
“你娘呢?她还好吧?”
“娘很好,她出门去替爹设法了。”她将带来的东西一样样递进去。
“叫她不用担心,这一切都是小人作祟,大家等着瞧吧!”房子越十分生气。
那天早朝,言官当着一干国家重臣上告,首辅宰相很快乐的落井下石,说道:“结党营私,为官大忌,理应重罚。”
一国宰相都这么说了,其它大臣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多说一句不是。
“爹指的小人是……”果然爹是被人陷害入狱的!
“这是大人的事,你别管!”本可大事化小的事情,因为某人蓄意将事情扩大,变成今日局面。
那日下朝,皇帝陛下将两人分别叫到御书房,眼色不善的看了他和水素弦。
“诸卿都是朕的股肱之臣,不替朕分忧解劳就算了,如今唱的是哪一出?”
据说,这两人还是平民的时候就不乐见彼此,后来又为了争夺一个女子关系更加恶劣,最后同朝为官,就像一段斩不断的孽缘似的,现在连家事都闹到朝堂来了。
“首辅你说!”皇帝开始点名。
“微臣愚鲁,不知道陛下所谓何事?举发房大人是言官上告,与微臣无关。”
他撇得一干二净,一眼都不屑给那姓房的。
“素弦。”
“微臣在。”
“还要朕挑明着说吗?那言守正是你的人,你把他当枪使啊。”
“微臣惶恐!”
“那你要收回诬告一事吗?”
“微臣不能不愿也不必!”
“好你个不能不愿也不必!”看着自己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真想叫这两人出去外面打一架,谁赢了,输的那个以后都不许再啰唆!
只是这混蛋宰相也太不把他这皇帝放在眼底了。
“房卿。”
“微臣在。”
“言官告你一事,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陛下不可被片面之词蒙蔽。”硬要将白布染成黑布,只有黑心人做得出来。
“爱卿说朕昏庸吗?”他口气很不好,今天不好好治治这两个不体谅他为国事操劳,还找事给他做的臣子他难消心头之气。
“微臣不敢。”
“一个不敢,两个也说不敢,结果你们都干了什么事?!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两个不和是为了什么事,为了一个女子闹得颜面扫地,你们说这话传出去能听吗?”
皇帝摔杯子了。
“陛下,那是臣的妻子,不是普通女子!”混蛋!房子越毫不客气也不忌讳的瞪了看起来人模人样,其实是衣冠禽兽的水素弦。
都是你的错!你让万岁摔杯子的!
那人也不相让的瞪过来。无聊!
“朕本来想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吗?”万岁爷问向首辅大人。
水素弦紧紧闭了嘴。怎么放下?他到底是为谁奋斗这二十年的……
“陛下,微臣敢问陛下,觊觎人妻又该当何罪?”房大人趁机也落下一块大石头,若能打死这个混帐宰相,天下就清净了啊!
万岁爷不耐烦了,妄想当这两人的仲裁,根本是自讨苦吃。“你们两个……房卿,你被人抓到把柄,可见为官处事尚有不足,你去刑部大牢坐坐反省,如果反省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一直住下去;水卿,你回去给寡人想想,江山国家和女人哪个为重?你回府闭门谢客,另外国库空虚,罚俸三十万两白银,没有朕的谕令,哪个都继续待着,不许出来!”
“臣,领旨。”看起来谁都没有讨到便宜。
两人悻悻出来,门外太监只见两位位极人臣的大臣互瞪一眼,互相甩袖,各自分左右离开了御书房。
万岁爷听太监禀报,把案桌上的东西全扫,接着起身摆驾凌霄宫去找他最为宠爱的贵妃诉苦了。
房荇从刑部大牢走出来,一眼便看见候在外面的闻人凌波。
他身边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然是阿青,另一个是侍卫,再后面,则是她带来的丫鬟和小厮。
阿鬟和小厮没见过这等场面,都缩在一旁……看起来在教下人这方面,她是得多下点工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