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时他坚持载她去学校,尽到身为丈夫的责任,陪在她身边保护她,她就不会发生车祸,他们不会失去那个宝贝的孩子,更不会对她造成巨大的伤害。
当人在学校的他,接到岳父来电,告知妻子车祸送医急救,他惊吓不已,匆匆奔赴医院。
妻子是在到达学校的公车站牌,下车要过马路时,被闯红灯的机车撞飞而重伤昏迷。
他跟满心焦虑的岳父岳母在急诊手术室外等待,煎熬了好几个小时,才等到手术结束,但情况却不乐观。
医师说,胎儿没保住,甚至连动过手术的大人,都还有生命危险。
他守着病床上脸色无比苍白的妻子,茫然无措。
他意识几度恍惚,不禁怀疑其实在作梦。
他清楚记得不久前才跟她道别,她笑得那么温柔,难得还对他撒娇要他买卤味,怎么可能突然间躺在病床,手上插着点滴,还需仰赖呼吸器才能呼吸?
这是梦,是一场恶梦。
他心口揪紧,双手置在膝上紧握成拳,修得平整的指甲,掐进掌心,感受到痛觉,仍没让他梦醒。
他不言不语,只是坐在病床边一直瞅着病床上的妻子,直到岳父岳母及也来探望她的父母一再提醒他出去吃饭。
他木然的跟着他们步离病房,完全食不知味地进食,脑袋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当他再一次回到病房,看着仍未醒的妻子,他眼眶泛红,心口抽痛。
他害怕她醒不过来,害怕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听不到她的声音。
这一刻,他才惊觉,原来他爱着她。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产生男女感情?
他以为一直以来对她只有友情,甚至亲如手足的亲情,因醉酒一时犯错才跟她发生关系,害她意外怀孕,他娶她确实是为负责。
他曾想过,日后要试着爱上她应该不会很困难,却没料到他早已对她萌生爱情。
他此刻难以言喻的沉痛心情,让他明白他对她的感情不是初生而已,而是已深植心底,占据他的心房。
他对她的爱,是结婚之后这段时间而生的?
或者,在更早之前,他就爱上她而不自觉?
他不知道,也无从分析。
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他的人生绝不能没有她。
他不断在内心恳切祈求上天,让她平安醒来,她受的苦由他来承担。
她在加护病房昏迷了三天才清醒。
看见她总算清醒,他内心激动沸腾,很想将差点失去的她紧紧拥进怀里。
她却因得知失去孩子,眼泪掉不停,哽咽喃喃道:“宝宝没了……对不起……对不起……”她神情痛苦,颤声向他频频说抱歉。
他紧拢眉心,心口剧痛。该是他向她说抱歉,是他没坚持陪她,没能保护他。
他开口想安慰她,却口拙的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压抑内心情绪,淡然道,“没关系,先把身体养好。”
“宝宝没了……你不难过?”因他语气显得淡然,令她意外。
他当然也因失去孩子难过,却更在意她的生命安危,这三日他全心全意只祈求她能尽快清醒月兑离危险,完全没心思悼念逝去的孩子。
“失去就失去了,不用放在心上。”不希望她因失去孩子太难过而加重身心负担,他只能表现得无所谞。
她听了,误以为他真的不在乎,心口更像被撕扯,哭得更伤心,抽气颤抖着。
因她情绪太激动,护士忙替她打支镇定剂,不久她又陷入昏睡中。
看着她仍毫无血色却布满泪痕的面容,他难过自责,却无法减轻她的痛苦。
她在加护病房又住两日,状况稍稳定后,转入普通病房。
棒天,主治医师告诉他一件令他震惊的事。
“你说,她不能怀孕了?”他诧异医师告知的恶耗。
“病患——尊夫人不是不能受孕,但她子宫跟骨盆受伤,虽经手术治疗,日后仍难以恢复正常状况,若怀孕,子宫会无法承受胎儿成长的压迫,还不到分娩期便会撑破子宫,造成严重血崩而引起生命危险。”
他听了,心惊胆颤,脚底窜起一股寒意。
“这状况请医师保密,不要告诉我太太。”他向医师恳求。
她身体虽稍稳定些,但情绪还很低落,眼眶不时盈着泪水,为失去的孩子悲痛万分,她无法承受更大的打击。
他不仅要求医师对妻子保密,也对除他以外的家属保密。
这个秘密由他来守,这份痛苦由他来承担,他可以不要有孩子,但他绝不能失去她。
之后父亲安排将她转往千泰集团签约的医院,让她接受更完善的医疗照护。
她住院整整一个月才出院,因身体仍未愈,需休养一段时间,他欲将她接回家照顾,她却要求在娘家休养,加上岳母表示要替流产的她坐月子,他只能忍受跟她分开住。
只不过,他每天会过去探望她,有时彼此没什么说话,他只是安静陪着神情落寞的她,而她往往在他待上一小时左右,便会委婉要他离开,去忙自己的活动。她并不知道,他已将自己的暑假活动全取消了。
直到暑假结束前夕,她身体已康复,他要求她跟他一起居住,不能再像之前常住娘家。
他要跟深爱的她,朝夕相处,过真正的夫妻生活。
新学期开始,她也恢复精神,回到学校上课,白天继续过着大学生生活。除了她的好友邹郁倩,没有人知道她暑假发生的变故。
任严钧回想着,那场十年前的意外,仍无比清晰,历历在目。
曾有一段长时间,他半夜常被恶梦惊醒,冷汗涔涔。
当他看见躺在一旁安然入睡的妻子,他才从恶梦恐惧中被释放。
他总要盯着她的睡颜,许久许久,直到心情得到平静,才能再度躺下来入睡。
那曾以为会失去她的惊骇滋味,他绝不愿再经历一回。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她生产,让她因此造成生命危险。
凌晨两点,童佳蕙躺在自己房间,眼眶酸涩,迟迟无法入眠。
她不禁回想十年前那场车祸意外,虽已隔那么久,想到那失去的孩子,心口仍隐隐抽痛着。
她抚着仍平坦的月复部,不由得更深刻回想那时已将近六个月大、已有明显胎动的活泼宝宝,却因一场车祸意外,被硬生生从她身体剥离……
她心口一阵揪扯,泪水再度滑落。
如今,好不容易再次怀孕,虽是丈夫认为的意外,但不管他怎么反对,她这次一定要好好保护宝宝,将他平安健康生下来。
想到丈夫态度冷漠要她堕胎,她心口不禁又一阵扯痛,难以置信爱她宠她的丈夫,会对她这么残酷。
第10章(1)
任严钧辗转一夜无眠,翌日没心情进公司,决定前往岳父家,向他们告知实情。
若继续下去,岳父岳母只会全然支持妻子生产,甚至可能就让妻子留在娘家待产,时间再拖下去,要动人工流产手术会更伤身,且妻子子宫的负担加大,会增加危险性。
要逼妻子拿掉亲骨肉,他怎么可能不心痛?但跟妻子的性命相比,他只能当个狠心的父亲,满怀愧疚跟无缘的孩子道别。
“怎么?今天不用上班?还是想通了,急着来道歉接佳蕙回去?”童母见周六通常也要上班的女婿到来,不免意外,但还气怒着。
“妈,爸。”任严钧神色凝重,对开门的童母及今天休假在客厅看报纸的童父问候一声。
“我有一些话想跟您们说。”进门时,他不由得往那方餐桌及相邻的厨房探看,并未瞧见妻子身影。
“说啊!我们等着你说出一番大道理。”童母虽口气不佳,但女婿一早就上门,心想已有反省,对他的怒气不禁减去大半,问道:“早餐吃过没?要不要吃一点?”餐桌的清粥小菜还没收,若女婿是来道歉,她可以既往不咎,留他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