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把她丢开才对,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在气氛尴尬之际,茶儿走过来,轻声解释。
“小姐这几天担心受怕,晚上都没睡好,看到将军来了,这才放松下来安睡。”
这句话非常受用,楚卿扬僵硬的脸色总算缓和下来,沐香凝倘若知道茶儿的及时反应,肯定会大加赞扬她的机智表现。
将军抱着夫人往东院走去后,石松这才抬头望向茶儿,茶儿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抬眼与他对看。
“看什么?”她警戒地退后一步。
石松打量她,心想自己和弟兄们跟随将军多年,却没想到她及时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就解消了将军的怒火,又想到她为了救夫人而不惜用美人计,再回想当初她在练功房时的镇定表现。
虽然她只是一名婢女,却比一般婢女更加胆大心细,石松明白,自己对茶儿的关注,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茶儿见他不语,只是一双闪得发亮的锐目直盯着她,不由得想到他突然吻自己的画面,禁不住又退后了一步。
石松仅是勾唇一笑。“去休息吧,明日一大早还要赶路。”
说完,便转身离开,没再刁难她,只不过临去前那嘴角的浅扬,让她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茶儿抚模着心口,很快便抚平那有些不规律的心跳,秀眉拧了个结。
这个石松,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在石松走后,她也转身往自己分配到的厢房休息。
沐香凝一直睡到隔日清晨醒来,她有一阵子没睡得这么安稳过了,这张床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着实好睡。
当她惺忪醒来时,不经意抬头,就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眼,黑白分明,炯炯有神,仿佛只要被那目光锁住,灵魂就会被吸摄住般。
她终于发现,原来这张舒服的床是楚卿扬的胸膛,难道自己就这么在他身上躺了一夜?
看他这表情,似乎一夜未合眼?
她手放在他胸前想支起身子,却模到一片濡湿,赫然发现,自己不但把他当床睡,口水还流了他胸前、襟口湿了一大片。
她心下一惊,本来还想说糟了,但随即想到,自己压了他一夜,他可以轻易把她推开的,却没阻止,现在用这么凶恶的眼神瞪她,当她是吓大的?
这男人在她面前是个纸老虎!
这是沐香凝第一次认真意识到,楚卿扬在乎她的程度,似乎比她想象得更多。
难道说,他亲自前来救她,不是因为气到想揍她,而是因为担心她才亲自出马的?
她就这么怔怔盯着他,似是想重新地、清楚地,把这男人看个仔细,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无以言喻的洋洋得意。
这人嘛,一旦得意了,心虚就没了。
她笑嘻嘻地对他说抱歉,嘴上不好意思,但眼底可找不到尴尬之色。
楚卿扬看在眼中,多日来憋闷的一肚子火,在此时发作,昨晚就该好好教训她的,却被她睡去了,现在定要好好整治她!
他大手将她的细腰搂住,带着威胁的力道,咫尺的距离,气息扑着她女敕薄的脸皮,咬牙警告。“你竟敢抗旨私逃,我要将你带回去治罪!”
聪明的话,她就该戒慎恐惧地向他认错,而不是这样慵懒闲适,还在他身上流了一滩口水。
当他散发危险慑人的气场时,连个六尺的大男人也会退避三舍,但是沐香凝只是眨着无辜的大眼,如同小猫儿天真地捋着虎须,什么废话都不说,只说了一句。
“我已经查出那马儿之所以发疯,是丹绝国奸细下的手。”
楚卿扬怔住。“你说什么?”
沐香凝故作漫不经心。“丹绝的奸细,在战马的饲料里下了手脚,会让马儿吃草后,无法消化,排不出粪物,我还拦截了他们的飞鸽传书,命令茶儿保管,有三封——”
话说到这里,楚卿扬已经把她放开,身如闪电地跳下榻,飞步走向屋外。
“来人!”
随着他厉声一喊,守在门外的护卫已有两人上前,他如风一般地大步离去,只远远听到他命人去喊茶儿来的声音。
在他走后,沐香凝趴在床上笑了一阵。
那三封被胶丸包覆的书信写着丹绝文,沐香凝看不懂,也毋须弄懂,因为她知道楚卿扬手下能人不少,必然有人懂丹绝文,剩下的就交给威远大将军担心吧,她总算可以卸下重担。
事实证明,她料得没错,楚卿扬果然没空来修理她了,她简单用盐巴漱了口,洗了脸,再简单地梳了一个髻,打理好后便走出房门。
楚卿扬派了三人先上路,她知道,那三人必然是将消息送回朝廷之人。
他和他的手下都是长年行军打仗之人,为了赶路,一切从简,他吃了些简单的伙食后,便上路了。
她和他依然乘坐一匹马,!队人快马疾驰,一跑就是一整天,和她之前的走马看风景完全不一样。
一开始她还能忍,但是在昨日睡了个好觉,补足了精神之后,今日马上的颠簸就令人难受了。
除了让马儿休息喝水、吃食啃干粮外,其余时间,都在马背上过,沐香凝虽然也是骑骋能手,却很少这样奔驰一整天的。
直到第三天中午,她终于受不了了,又不是骑马打仗,这样骑下去哪受得了?
因此她开口向楚卿扬要求。
“我要沐浴。”
楚卿扬看了她一眼,向手下吩咐。“去溪边打水来。”
“等等!我是说,我要泡在水里梳洗一番。”三天下来,都只能以湿布擦身,现在又一身汗,她想从头到脚,好好洗个澡。
楚卿扬依然保持不苟言笑的态度,他这三天,都是这个死样子,她要求他帮自己解穴恢复武功,他也不理,问茶儿人在哪里,他也不应。
反正这男人只是表面装装样子,他若要对她怎样,早下手了,所以她也不怕他。
楚卿扬听她要泡澡,只丢了一句“不可能”,便转身不理她,径自走到一旁,从手下那儿拿了干粮。
他们只打算让马儿休憩半个时辰,便要继续赶路,其间有手下不停向他汇报一些事情。
沐香凝见楚卿扬不理会她,也没再要求什么,转身便走开。
不过在她转身离开的同时,楚卿扬转过来的视线锁住她,眼神幽深不见底。
沐香凝才走没几步,就发现有人跟着自己,她往后看了下,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两人好似一个叫古柏,一个叫林青柳,是楚卿扬的护卫。
“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夫人,咱们奉将军之命,保护夫人。”
保护?
哼,是怕她跑掉吧,不让茶儿跟在她身边,也是为了预防万一。
她懒得跟他们讲理,索性转身继续往溪边走去。
迸柏和林青柳也继续跟着她,将军只命令他们跟着夫人,并没说要限制她的行动,所以他们也不阻止她沿着溪水畔走向林中。
沐香凝好整以暇地看着沿路风景,溪水波光粼粼,阳光穿过树梢,在她脸上映下斑驳光点,树荫为炎热的午后带来些许荫凉。
很快的,她瞧见了适合的地点。
一处溪水汇聚的浅水滩,四周是密林,岸边有大石,地点十分隐密,凉风徐徐,鸟鸣婉转,她唇边弯起了笑,这是一处多么适合的地点哪。
话说另一头,楚卿扬因为有古柏和林青柳两名武功极高的护卫守着沐香凝,便放心地和其他手下密谈大事。
岂料不一会儿,古柏奔回来。
“将军。”他小声唤着主子。
楚卿扬看向他,拧眉。“怎么你一人回来?”
“是夫人……”下头的话欲言又止。
楚卿扬面色一变,整个人跳起来。
“她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