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采临叹了口气,星眸看着李霄锋,“二爷就这么没有地方吗?得把我暂时安置在这里,给外人一个胡搅蛮缠的理由,我真不喜欢这样啊。”
李霄锋总算有反应了,听到了“外人”两字,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苏淡艳是外人,那么他们就是自己人。
这三个字意外的带给了他好心情,他视气极的苏淡艳如无物,视线落在姚采临身上。
姚采临坐在床沿挪了挪,双脚落地,她神色自若的弯身径自穿鞋,九兰忙奔过去蹲下来帮她,并且飞快地说:“请姚二姑娘谅解二爷,梧桐说,当时情况危急,整个湖面上的船只都失火了,二爷将您救起之后,您几乎没气了,这方圆客栈挤满了看热闹和焦急来寻家人的百姓,不能将您送到典亲王府,又不能送回平阳侯府,花月楼就在湖畔,再说姑娘一身湿淋淋的,湖水将您冻坏了,您也需要更换衣裳,情急之下才会送来这里,二爷一心为姑娘着想,绝非有意让姑娘落入难堪境地,请姑娘明察!”
姚采临心里更喜欢这个丫鬟了,她亲自把九兰扶了起来,笑吟吟的拉了九兰的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与他计较。”
“啊?”九兰微微一愣,脸一红。“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当,只愿姑娘与二爷百年好合,奴婢便没心愿了。”
姚采临笑瞅着李霄锋。“二爷,你有个好婢女啊,可要好好珍惜。”
李霄锋撇了撇唇,没对九兰的“义举”表达意见,直接看着姚采临,“送你回侯府?”
姚采临忽地想到玉观云和落枫等人,脑子一阵激灵,忙问:“玉世子还有我的几个家仆……”
九兰条理分明地说道:“姑娘放心,姑娘牵挂的人都安然无恙,二爷都派人送回侯府了,怕侯爷夫人担心,二爷要他们先瞒着侯爷夫人,所以现下侯爷夫人以为姑娘在府里睡觉呢,并不知道今天的一切。”
姚采临看着李霄锋,他这已是千万般的为她着想了。“多谢了。”
她深知孙氏,要是知道她落湖,哪会这么平静?拖着自己虚弱的身子也会飞奔而来,若跟她爹娘说,就是让他们受惊吓罢了。
“既然不想待在这里,九兰帮你收拾,马车在外头等。”说着便要走人。
她心里一动,月兑口而出,“二爷留步——”
李霄锋回身看着她,挑了挑眉。“还有事?”
姚采临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今日之事,二爷总该给我一个说法,我也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二爷……”说穿了,不想那么快跟他分开,想跟他说说话。
她还没说完,李霄锋便点了点头。“我在马车里等你。”
他说完就走,彻底的无视苏淡艳,既没为她出头,对她究竟对姚采临说了什么浑话也没半句质问,这便是不当她是回事的态度。
姚采临也学他的态度,让九兰服侍她穿衣,扶着她离开,她一句话也没对一直隐忍在旁,准备发作的苏淡艳说。
谢谢吗?不必了,后会有期吗?自然也是不必。
一刻钟之后,姚采临戴着面纱,由九兰搀扶着下楼,想着苏淡艳会如何气得吐血,心里倒有了几分欢快。
马车停在花月楼后门,她上了马车,果然李霄锋已端坐在马车里。
李霄锋一双沉沉黑眸从马车的丁香色软缎帘子被九兰撩开,姚采临出现后就一直盯着她。
夜已深沉,繁星点点,马车里九兰扶姚采临上车便关上了车门,车厢里只有她与李霄锋面对面坐着,她摘下了面纱。
第7章(1)
她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看他了,可惜马车里太暗了,就看到他那双在黑暗之中依然熠熠生辉的眼眸,他的目光很坚定,没有半分的游移,从他的坐姿和眼角眉梢来看,他这个人拥有强大的自信,然而她深知,他天生的残疾便是他那强大的自信里,最坚不可摧的自卑。
她决定直捣黄龙。
“二爷,可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她望着李霄锋,目光明亮,没有半点忐忑。
“说说看。”李霄锋感觉到心在狂跳,他的心,恍似快要跳出胸口了。
是的,他想要装做不在乎,但事实上他在乎。
她是怎么识破他的?在她没醒之前,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的内心深处多怕她是看出他的腿疾而认出是他。
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维持骄傲,但他骗不了自己,他很在乎他的腿疾,旁人怎么看他,他已习惯,过去他父王对待他与玥儿的态度令他愤怒,但如今他都可以充分反击,唯独眼前的这个小女子,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小女子,她是怎么看他的,他无法不在乎。
她不知道,当他刻意在擂台上放大他的腿疾,而最后她的决定仍是嫁给他,那是给他多大的面子,获知结果的当下,他的心里有了微妙的喜悦,他的心房掀起了阵阵涟漪,那是过去不曾有过的情绪。
为了这个跟他毫无骨血关系却义无反顾相挺他的女人,他愿意付出一切来呵护她、疼惜她,他知道自己被她征服了,他甘心一辈子做她的裙下之臣,只做她一个人的男人……
“二爷——”姚采临露出微笑,她的眼光澄澈如水。“一直到你抱起我之前,我都以为你是萧掌柜,即便你与梅花寨的人过招时,我仍没有看出是你,是你身上特殊的檀香暴露了你的身分,在怀远寺时,我便闻到过你身上的檀香,那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时,她很庆幸自己是再世为人,有足够的智慧去看懂这个男人。
他是天之骄子,心高气傲,他是如何看待与接受自己与大渊朝众美男不同的外表和残疾?她明白他的不甘和骄傲,对旁人的怜悯和轻视,他用不屑一顾来武装,但他过不了自己那关,他是在乎的,很在乎。
在这世上,唯一真心爱他、心疼他的人就只有王妃,他原可以将内心的痛苦、愤怒与不平对王妃倾诉,但是,他同样很心疼王妃这个母亲,所以他反而不能对王妃流露出脆弱,他不能让王妃因他而自责、伤心,他用不在乎包装自己,他的眼神总是带着让人模不清的冷傲,世人都认定了王爷以王妃生下外貌丑陋又双腿残疾的双生子为耻辱,不肯正视他们这对骨肉,这样的他,可想而知在精神上的痛苦会有多沉重,他虽然用一切的不在乎来武装自己,但事实上,他拚了命的想对王爷证明他比他的嫡兄李霄锦强,所以他用了很大的意志力,强逼自己走到今天的地位。
他是如此孤寂。
“所以?”李锋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大声了,他甚至觉得口干舌燥。
他从没想象过身边有个女人,有个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但如今他开始想象了,开始期待了,期待她在他的身边,期待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她在他的臂弯里睡得安适……
适才在苏淡艳的房中,他已看到她不是一个遇事就惊慌失措、不管他人说什么,先信个十成十的千金小姐,她自有条理,将来若有战事,即便他必须去边关,她也能在王府里安生地过日子,静心等待他回京。
“是这样的。”她微微地笑,明亮的瞳仁里有着淡淡的坚定。“无论二爷你的腿是像在擂台上那么跛,还是像在船舱里一般的与常人无异,对我来说并无分别,打从在怀远寺初见二爷时,我已暗自下了决心要到你身边去,实话便是我已到了议亲年纪,最晚明年便要出阁,若是我有中意人选,那人选又不差,我爹娘向来疼宠我,也会顺我之意,奈何满京城的勋贵子弟,半个不入我的眼,唯独二爷令我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