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跟秦又冬共进一餐饭,又吃了她做的饭菜后,方世琮对她的想法已完全改观,初见到她时,他还同情周教杰娶了一个胖姑娘,可现在他深深觉得周教杰一点都不委屈。
女人的身形是可以改变的,但本质却是与生俱来。秦又冬根本不是娇贵任性的千金女,他所看儿的秦又冬性情开朗和善,待人处事面面俱到,若不看她的身材,她绝对是个不让丈夫丢脸的妻子。
膳后,秦又冬又帮他们沏了一壶茶送到书斋。
她出去后,方世琮立刻啜了一口她沏的茶。“唉呀,连茶都泡得这么好。”他一脸愉悦的喝着茶,然后觑着不发一语的好友,“我说教杰,嫂子跟你说的好像不一样。”
“唔。”周教杰啜着茶,虚应一声。
“体态是真的胖了一点,不过似乎是位好姑娘。”他说,“看来花嬷嬷没给你添乱,帮你觅了个好媳妇。”
“你是来寻我开心的?”周教杰白了他一眼。
“不,我是真心诚意的。”方世琮一脸正经,“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老实说我挺同情你的……”
听着,他浓眉一皱,斜瞪了方世琮一记。
方世琮咧嘴笑笑,“我都说了是老实说嘛,不过现在我改变想法了,我觉得你娶了个好妻子。”
“你才吃了她一顿饭,就觉得她好了?”
“花嬷嬷不也说了吗?她很勤劳,而且很和善客气,重点是她身体健康,肯定不会像你第一位妻子那般体弱多病。”方世琮拍拍他的手背,“兄弟,这新嫂子肯定能给你生白胖娃儿。”
周教杰懊恼,“为什么我老觉得你是来笑话我的?”
“天地为证,我方世琮若有半句玩笑或谎话,天打雷劈。”方世琮正经八百的发着重誓。
“够了,我还真怕你被天打雷劈。”
“放心,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怕。”方世琮说着,话锋一转,“我说真格的,她给我的感觉不坏,好好跟她相处吧。”
“那是你没跟她相处过。”周教杰眉心一拧,“你以为她真那么温良恭俭让吗?那是对你们这些外人,私下对着我的时候,你不知道她活像女恶霸。”
闻言,方世琮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能让你形容成女恶霸,可见她性情真的相当强悍呀。”方世琮语气认真又带了一点幸灾乐祸,“你这人不冷不热,软硬都不吃,能遇到一个让你在意的人,真是老天保佑。”
“在意?”周教杰不以为然,“我什么时候说过在意她了?”
“你如此认真反驳,便是在意。”方世琮说:“若你不在意,不会用任何字眼形容她。”说着,他目光一凝的直视着周教杰,“我倒是很期待……”
他微怔,“期待?”
方世琮点头,“期待她能把你变成什么样子。”
他微顿,正色道:“我还是我,不会因为她而改变。”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方世琮一脸兴味,深深一笑。
每天,周教杰跟秦又冬都上演着吵吵闹闹的戏码,花嬷嬷跟周叔看着也觉有趣,每次见他们斗嘴,两老就差没拿个板凳坐下来看戏。
他们天天睡在同一张床上,一开始总是楚河汉界,可秦又冬一睡死了就开始越界,常常不是手拍在他脸上,就是脚挂在他肚子上。周教杰觉得恼,却不知怎地没有抗拒。
两个月过去,她种的药草已经可以收成,而她也在宅子里又新整了几块园圃继续播种。拓城位在国境之南,即使是在深秋及初冬,还是有着暖暖的阳光,因为这样的地理优势,秦又冬的药草都长得很好,收成之后,她还能拿到庆老那儿换钱。
因为每天都非常忙碌,自己又开始注意饮食均衡及调配,她掉了几斤,但因之前真的养得太肥,虽然掉了一点体重,身形还是比大多数的拓城女子还要大上一两号。
为免丢周教杰的脸,自从初来时跟他一起出门一趟后,她再也没跟他一起出过门。每次出门,她不是一个人就是由花嬷嬷陪同,可后来她也不爱拉着花嬷嬷一起,因为花嬷嬷逢人就介绍她是周教杰的新媳妇,她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周教杰的妻子才不跟他一同出现,偏偏花嬷嬷像会走路的大声公一样,到处放送。
这天,她带着一些刚风干好的药草到庆老的店里去。
这些日子,她跟庆老已培养出友谊,他们经常交换种植心得及药草知识,她也会做些以香草或药草入味的饼干或糕点与他分享。
来到庆老的药草铺,上前招呼她的是庆老的儿媳萃娘。
萃娘今年二十九,是三个分别十一岁、八岁跟六岁孩子的娘。为人开朗和善且热情,她也喜欢下厨,经常跟秦又冬研究切磋,两人十分投缘。
“钦,又冬,今天又拿什么来了?”
“是上次那种五爪紫草。”她说着,往店里头探了一下,“庆老不在?”
“嗯,”萃娘点头,“公公跟我那口子,父子俩一起出城了,得要后天才回来。”
“又去找草了?”
“是啊。”萃娘说:“你这些药草先搁着,待公公回来再帮你估个价吧。”
“嗯,不急。”她点头一笑。
这时,后头传来声音——
“我要几包满山红、矮地茶跟虎杖。”
“周夫人。”萃娘收起刚才跟秦又冬聊天时的笑意,一脸正经八百,“夜咳还没好啊?”
萃娘口中的周夫人正是周教杰的养母李氏,李氏以分家名义将周教杰逐出,并占尽他便宜之事,拓城人无人不知。虽然很多人替他抱不平,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外人管不着也管不了。
庆老从前跟周老太爷颇有交情,是最替周教杰抱屈的人,因此身为他儿媳妇的萃娘也知晓不少周家的事。
庆老一家子都不喜欢李氏跟周教丰这对母子的嘴脸,也看不惯他们的所做所为,但来者是客,打开门做生意是不能挑客人的。
李氏一身华服,天气虽不算冷,她肩上还是披了件短狐裘,这玩意儿在南方并不多见,喜爱豪奢的她是透过商队以高价购得的,当然得穿出来炫耀一番。
秦又冬转头一看,只觉她贵气逼人,金光闪闪,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富太太。她没见过李氏,仅觉得李氏有点面熟,像是在哪儿见过,听萃娘喊李氏一声周夫人,她也没联想到什么。
她热心,听说李氏夜咳得厉害,便另外推荐了两种药草。
“夫人可以再试试加入半夏跟浙贝。”她说:“再加点甘草也很好。”
李氏微顿,疑惑的打量着眼前这丰腴的年轻姑娘,可她没直接跟秦又冬对话,而是问萃娘,“这是你们家的谁?”
“是客人,她熟知药草的种类及效用。”萃娘怕她知道秦又冬是周教杰的妻子会趁机欺侮,于是避重就轻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李氏眼神睥睨的上下打量了秦又冬一下,然后冷冷淡淡地道:“你若这么厉害,应该先想想吃什么能除去你一身的肉。”
闻言,秦又冬一怔。
哇,想不到这贵妇这么嘴贱又无礼,一般人这个时候应该会说声谢谢,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客套,可她竟然对着一个陌生人说出这么失礼的话,最让人生气的是,她身后跟着的那两个家丁苞丫鬟,竟然也讪笑着。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鸟。主子没礼貌,仆婢亦然。
罢了,算她秦又冬鸡婆,活该被损吧。
这时,有个披着斗篷的年轻人走过来,“娘,给我二十两,我刚才看见……欸?”
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两个多月前于市集纵马的周教丰。看见他,再听他喊一声娘,秦又冬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