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春十三岁就在相人了,身为妹妹的她还远得了吗?两年功夫比飞得还快,比她阿姊出色的她早有媒人在问,只不过到了李顺娘跟前先被挡下了,她们还不知情罢了。
“嗯——”朱大壮故作生气的拉下脸。
“好嘛!好嘛!是我拐弯抹角,是我错,阿爹大人有大量,不许恼了二妞。”
先低头又不会少块肉,她这阿爹很好哄,就是个宠孩子宠到没边的笨爹爹。
见她认错了他反而难为情的傻笑,直挠头发。“二妞,你说你阿姊是不是心里有人了,我们要直接问她还是悄悄打探,你看她又在发呆了,一双鞋也不知要纳到什么时候,我都不知道何时才能穿到。”
“阿爹,你真认为那双鞋是给你的吗?”别往脸上贴金了,发春中的少女眼中看不见其它人。
“咦!不是给我的?”难道是给柱子的?
“你看清楚了。”要了解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但父亲可不是女儿眼里的真爱,他只是替人家养老婆。
眯起眼,朱大壮看了好一会儿,很沮丧地抿着嘴。“比我的脚大半寸,鞋底加厚,给走远路的人穿的。”
他下田不用穿太厚,踩了泥水会拔不动。
“阿爹知道西山村的赵越冬吗?”朱小蝉直接点明了,她阿爹的脑子不太好使,快人快语反而干脆。
“西山村……”他思忖了一下,咂咂嘴巴,蓦地两眼瞪得老大,好像见到祖宗似的。“你……你是说……”
“前些日子阿姊扭伤脚,是越冬哥哥背她回来的,你好几次说要备礼答谢人家,结果不是他不在家便是你忙忘了。”送去的礼人家不收,还劳烦他人又送了回来。
“你……呃!你阿姊中意那小子?”几时看对眼的?怎么没点动静,悄然无息。
“什么那小子,这小子的,人家有名有姓,姓赵名越冬,西山村人士。”朱小蝉没大没小的捏她阿爹,不疼的,像在玩耍般的轻扯一下,这是小女儿撒娇的特权。
朱大壮有些心酸,有些不舍,疼着、宠着好些年的心头肉,养大的女儿就要成了别人的。“西山村挺远的,不如选村里的,受了委屈我们才好替你们出面。”
“爹——”西山村哪里远了,不过翻过一座山头,还不到半日路程呢!他在心疼个什么劲。
“好啦!好啦!我哪有说什么,不就是为你阿姊打算嘛!儿大不由娘,要是她真中意了,我们还能阻止她嫁人吗?”就是舍不得,还未出门便开始担心女儿过得好不好。
“阿爹能想开是最好,不然棒打鸳鸯会遭人怨……”坏人姻缘三代穷,断人红线无良缘。
“什么棒打鸳鸯,你们父女俩又在说什么悄悄话?”
忽然一道女声插入,两父女都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李顺娘才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目光再度落在靠在窗边纳鞋底,时而望天,时而兴叹的朱小春,她那双鞋还停在同一个地方,大针插着。
“阿娘,我们在说阿姊……”朱小蝉简单地重复一遍,把大姊的心事如实告知。
“西山村的赵家小子……嗯,是听过,不错的小伙子,肯苦干实干,为人豁达,就是命硬了点。”
“命硬?”
“听说他五岁丧父,七岁死了祖父母,和母亲相依为命,就在年前,唯一的亲娘也死了。”真是可怜的孩子。
“那不是正好,要守孝三年,我们可以在这一、两年先观察他的为人,处事作风,若是人好再透点口风,让他出孝后再来提亲,那时阿姊刚好十六岁。”正是嫁人的年纪。
听小女儿一说,朱家两夫妇有点心动了。
“可是他家很穷。”唯一让人忧心的一点。
“阿娘,我们家以前也很穷呀!你记不记得当时饿得没饭吃,只能摘野菜熬粥,菜多粥少,半天捞不到一粒米粒。”想到那时的惨状,顿觉满嘴的野菜味,有些发涩。
“这……”
“大不了多点陪嫁,我们家现在又不是过不下去,有几十亩的棉花田和三十亩水田,手边还有不少现银。”他们家是大户,有田有地也有钱,说是地主老爷家一点不为过。
他们是隐性富户,偷偷的发财。
“嗯!二妞说得对,咱们就多给一些嫁妆,本来就打算十亩水田给大妞当嫁妆,有地耕种就不怕饿死,再不然,在西山村的水塘多买二、三十亩水田,给他们夫妻俩好好过活。”他朱大壮的女儿可不能委屈了,他有能力给她,不省这份嫁妆。
水塘?
一抹灵感自脑海中一闪而过,朱小蝉想着还能做些什么改善赵越冬家的贫穷,可那一点点想法刚浮现又飘走了。
“又是嫁妆,又是买地的,你们父女俩在急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不是还有孝期,咱们衡量衡量。”李顺娘好笑不已的看着丈夫和小女儿,内心隐隐有几分感慨。
现在说的是大女儿的亲事,过几年就是小的了,两个女儿都是她心上的一块肉,舍了谁都难受,她们刚出生的时候明明那么小一个,一团小肉球,皮肤粉红很爱哭,可是一转眼间说要嫁人,她真的好舍不得,多想多留她们几年,拥在怀里好生疼惜。
“嘿!嘿!阿娘!我也是看到好的姊夫赶紧下手呗!肥水不落外人田,咱们不抢着把人拐了来,万一被识货的模了去……”那就欲哭无泪,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不伦不类的。听着小女儿的歪言,朱大壮和李顺娘同时举起手,两人对视了一眼,忽地笑出声,一个揉头、一个捏颊,把女儿蹂躏得像个小疯子,“虐待”完了又开始大笑。
而那边的朱小春犹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绪,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直到一身汗的朱仲夏冲进来。
“阿爹、阿娘、阿姊,外面有一辆很大的马车……”呼!呼!呼!好喘,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马车,说慢点,不急,先喝口水。”看他跑得满脸通红,朱小蝉倒了杯温水递给弟弟。
他喝了水,又急不可待的形容。“是一辆很华丽的大马车,车身覆盖着绘虎纹的软绸,软绸上还缝着一颗一颗好看的珠子,底下是五色珠子串起的流苏,马车一动还会飘起来……”
有虎纹的软绸马车……朱小春闻言扶着腮,心想将她挤到路边的马车也是青帷绸布,似乎也有老虎斑纹……
“好、好、好,人家的马车关我们什么事,等哪天你发达了,二姊也送你几辆。”他们不是买不起,而是没必要,太招摇了,有谁驾马车到田里干活,这般财大气粗的?
“可是它停在我们家门口。”朱仲夏一口气说完。
他们家门口?
朱老二家的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不晓得几时有个富亲戚,最后由一家之主出面。
到了门口,马车上的人看到一家五口前来相迎,这才慢条斯理的下车,一脸倨傲的睨视朱大壮。
“那片棉花田是你们家的?”
棉花田?
一听到和棉花有关,大家心里有数了,不约而同的看向家里个头最小,身形纤弱若柳的朱小蝉。
“我是盛兴行的掌柜,姓钟,你们的棉花我全要了,等结棉时让人送到我们那儿,听见了没?”他的口气是施舍的,高高在上,一点也不想和粗鄙的泥腿子打交道。
“请问你一斤的收购价是多少?”轻脆的软糯音一扬。
当家的没开口,一看是半大不小的女娃儿出声,斜眼看人的钟掌柜更加鄙夷。
“一斤五十文,高兴吧!被你扯一尺花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