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瞋他一眼。“还不是因为千岁不敬鬼神,又杀了太多人,身上的煞气太重,它不过是一缕魂魄,根本承受不住。”
“……它真的这么说?”原来是自己造成的。
她也忍不住责怪。“锦姑有好多话想跟千岁说,但又无法传达,只能一年拖过一年,不知拒绝了多少次投胎转世的机会。”
元镇想笑又想哭,锦姑没有弃自己而去,真是错怪了她。
“你告诉它……本藩从此滴酒不沾,不会再糟蹋自己的身子,要她放心去投胎吧!”元镇喉头微梗地说。
“千岁真的相信我说的话了?”真是不枉她这么辛苦。
他横她一眼,就是不肯大方承认。“有关锦姑的事,其他人都不知情,所以本藩就暂且相信你。”
“相信就相信,还什么暂且?”赵晴忍不住嘀咕。
元镇装作没听到她的咕哝。“锦姑若是来了,你就这么告诉它,若它……还有话要交代,尽避说无妨,明天本藩会再过来。”
“是。”她笑意晏晏地回道。
他清了下嗓子。“本藩回去了。”
“千岁慢走。”赵晴如释重负地送他到门口。
在外头焦急等候的婢女们见肃王出来,并没有大发脾气,于是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见娘娘也没事,都不禁有些吃惊,这可是少有的状况。
到了半夜,赵晴又被冷醒了,她睁开眼皮,就见锦姑笑吟吟地站在寝榻前,她一面坐起身,一面打着呵欠。“我已经把你的话转告给千岁了,他也亲口答应不再喝酒,你可以放心了。”
锦姑含泪道:“奴婢都知道了,多谢娘娘。”
“他希望你快去投胎,别再替他操心了。”她也是这么想。
“奴婢今晚就是特地来跟娘娘辞行……”锦姑郑重地福了个身。“千岁就有劳娘娘照顾了,务必劝他别再妄造杀孽。”
说到这一点,实在超出赵晴的能力范围。“我尽力。”
“有娘娘这句话就够了。”它的身形慢慢消失,最后只留下心愿已了的笑容与满满的感谢。
赵晴叹了口气,总算又送走了一个。
“……接下来轮到我!”
“是我才对!”
没有锦姑坐镇看守,外头的一群阿飘顿时骚动起来,大家挤破了头,就是要抢第一个,门扉因为强烈灵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就在危急之际,赵晴想到曾看过一套知名的网络小说,决定借用书中的台词,便朝外头娇喊。“我没有邀请你们,谁都不准进来!”
霎时,所有的“人”全被挡在外头,不得其门而入。
“没想到真的管用,总算可以睡一个好觉了。”赵晴侧躺下来,抚着圆月复,这些阿飘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玩她?她可是个孕妇,要是因为睡眠不足伤害到宝宝,不管有多大的冤情或有多可怜,她都决定撒手不管了。
第7章(1)
翌日下午,因为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赵晴决定到外头晒晒太阳,而后寝宫的花园内有座小巧玲珑的凉亭,她老早就想进来坐一坐。
她全身放松地倚坐在围栏边,渐渐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不觉中,意识好像又回到住院那时候,护士总是用轮椅推着自己到外面散步,阳光照在脸上暖融融的,经常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见过千岁!”
婢女们的声音惊醒了赵晴,她看见肃王走进凉亭,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想到自己身在何处,便要起身见礼。
元镇见她两手护着肚子要起来,开口道:“不必了!”
“是。”赵晴又坐回去。
他在她身边坐下,清了下嗓子。“昨晚没睡好?”
“因为半夜又跟锦姑说了一会儿话……对了!它已经离开了,因为心愿达成,没有遗憾,所以就去投胎了。”她也顺势报告最新的进展。
这次锦姑真的走了,再也见不到了,元镇脸上闪过一丝不舍,可嘴巴还是有些逞强。
“早就该去投胎了,本藩又不是三岁娃儿,难道锦姑还得处处盯着不可?它……没再要你转达什么话?”
赵晴原本想要摇头,不过马上又改变主意。“当然有了。”
“它还说了什么?”
她煞有介事地说:“除了希望千岁别再喝酒之外,它还说,再过几个月,千岁就要为人父了,得做个好榜样,收敛一下脾气,别动不动就发火。”这同时也是赵晴的愿望。
元镇佯装不悦,但坚硬若盘石的内心却因为有人真心的关怀而产生一道细微的裂痕。“人都已经死了,还操心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负责传话,至于听不听就看千岁自己了。”赵晴又乘胜追击。“锦姑还恳求千岁……呃……别再妄造杀孽了。”
他把头一撇,不认为自己有错。“那些人原本就该死!”
“至少在动手之前,先考虑一下对方是不是真的非死不可。”她只好折衷,不敢一下子就要这个男人改掉胡乱杀人的毛病,若把气氛弄僵,反而更难收拾。
“哼!”元镇只给了这个回答。
赵晴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反正她已经把话传到了。“锦姑还说……”
“还说什么?”
她心生一计。“锦姑还说希望千岁以后多听我的话,它相信我绝不会害你的。”这么说当然是骗他的。
元镇登时把头转过来瞪着她,彷佛想要确定赵晴话中的真伪。
赵晴,你要挺住!
可是时间拖得愈久,她就愈心虚,最后只好投降。
“……其实这是我骗你的,锦姑没这么说。”赵晴低头认罪。
可恶!她的脸皮为什么不厚一点?干么要承认说谎?这么一来,他以后不就更不会相信她了?自己真是笨蛋!
就在赵晴兀自懊恼之际,却也错失了浮现在元镇唇畔的一抹淡淡笑意,就连本人都没有发觉。
见身边的男人没说话,她怯怯地瞟去一眼。“生气了?!”
他哼了哼。“本藩就这么容易生气吗?”
赵晴先是点头,不过马上又摇头。
“哼!”算她识相。
就只有这样?没有发火?赵晴等了好久,肃王都没再开口说话,但也没有起身离开,她想找个话题再聊下去,一时又找不到,困意再度让眼皮开始往下掉,身子也跟着放松。
饼了一会儿,元镇发现左肩被什么东西压着,偏头看去,就见他的王妃靠在他肩上打起盹来了。
元镇不由得觑着她安静的睡颜,她没有一丝惧意,无比信赖地靠在自己身上,这是他从没想过的画面,喉头不禁一梗。
他没有动作,就怕会吵醒身旁的女人。
在他的记忆中,心情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像现在这般平静过了,这才感受到自己有多么疲倦,他不想和上天过不去,更不想和百姓作对,只是愤怒无从宣泄,也只能怨天怨地。
这一刻,深沉的倦怠靶涌向四肢百骸,让元镇跟着全身放松,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皮,也想这么睡着。
如果能一直到永远该有多好。
托锦姑的福,夫妻俩的关系出现了转机。
虽然不是每天,但元镇只要有空,就会到后寝宫来,两人就坐在凉亭里,一起喝茶,吃着点心,偶尔聊上几句,不过赵晴总是没过多久就开始呵欠连连,然后靠着他睡着了。
到了最后,都是由元镇抱着她回屋里去,连他都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不大一样,情绪变得安稳平静,也不再烦躁不安。
将近一个月,他没有再杀过人,也没有动过怒。
直到最近几天,元镇觉得她好像瘦了,照理说月复中的胎儿愈来愈大,应该会变重才对,但是大的只有肚子,她的下巴却变尖了。
元镇对于自己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