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左右,负责看守遵义门的士兵发现几匹快马正护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全都严阵以待。
待查明对方的身份,士兵立刻放行。
一路上都是马不停蹄的马车穿过遵义门,进入肃王府。
长史和典簿等王府属官整好衣冠,来到前殿的厅堂迎接前来恭读圣旨的朝廷使者,并派人向肃王禀报。
听说父皇下了一道圣旨,还专程派遣官员送来,这情形颇不寻常,身着四团龙红色常服的元镇,立刻来到前殿接旨。
“圣旨到——跪!”林姓官员见肃王到来,摊开手上的诏令文书。
元镇和一干王府属官跪下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淑妃病笔,朕心中悲痛逾恒,追谥为庆恭淑贵妃……纵然母子亲情难舍,更要以天下苍生为重尔可在肃国遥祭……”
闻言,元镇顿时如遭雷击地抬起头,目皆尽裂地瞪着宣读圣旨的林姓官员,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想到母妃病逝,父皇居然不许自己回京奔丧,还特地下了一道圣旨,无非是在警告他,就怕他得知消息之后,会擅离封地。
“……钦此。”
元镇不由得仰头大笑。“哈哈哈——”
“肃王快点接旨!”林姓官员傲慢地喝道。
“接旨?”元镇一把抢过圣旨往地上扔,还用脚踩。
“本藩确实接旨了。”林姓官员脸色大变,这可是大不敬的举动。
“大胆!莫非肃王想要造反?!”
“千岁息怒!”长史试图让肃王冷静下来。“淑妃娘娘过世,千岁心里自然悲伤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
“她死了,又与本藩何干?”他陡地收起狂狷的笑声,表情寒酷。“不过是生下本藩的女人,本藩与她早就恩断义绝。”
若母妃真的在乎自己,定会在临终之前哀求父皇让他回京奔丧,可母妃却没有这么做,母子分别十多载,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显然也相信他是“灾星降世”的说法,就怕他真的又带来灾祸。
悲伤?难过?元镇在心中冷笑,他身上早已没有那些东西。
“肃王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本官回京之后,定要奏明皇上……”林姓官员原本说得慷慨激昂,突然眼前一道银光闪过,跟着两眼凸出,完全不知发生何事,身躯就这么硬生生倒下。
元镇挥出从不离身的宝剑,剑法利落,让他的人头瞬间落地。
鲜血喷溅在梁柱上,落下的人头滚了几下便停住了,上头的两颗眼珠子狰得又大又圆。
昂责护送的随从不由得惊惶地叫出声,眼见肃王真如传说中的目中无人、残暴成性,纷纷想逃,却还是晚了一步,最后全都身首异处。
有的已经被砍下头,身体还往前跑了几步才倒下,好几颗人头就这么在地上滚动碰撞,令人看得怵目惊心。
当一具具尸体倒在大量的血泊中,也染红了铺着金砖的地面。
“千岁息怒!”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长史和典簿胃部一阵翻腾,当场吐了出来,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跪在地上发抖。
垂下滴着血的宝剑,元镇脸上凝聚着凶暴之色,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案皇,您若真为天下苍生着想,就亲自来灭了儿臣吧……
肃王那张俊美狂肆的脸庞上染上几滴溅出的鲜血,他的眼神狂乱,嘴角还噙着一抹狞笑,让王府属官都以为他疯了,全都不知所措。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后寝宫。
“……千岁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把皇上派来的使者头颅给砍下来,就连随从也无一幸免,听说个个死不瞑目,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听银屏形容逼真,好像当时也在场似的,赵晴不由得发出干呕,胃很不舒服。
“不要再说了……”
金香一脸惊恐。“那些官员可是皇上亲自派来的,千岁居然把人杀了,他该不会真的疯了?万一朝廷怪罪下来,只怕娘娘也会受到牵连,这该如何是好?”
“皇上到底派人来做什么?”赵晴压下想要呕吐的不适感,问道。
“听说是特地前来通知千岁,千岁的生母淑妃娘娘亡故,可却不许他回京奔丧,只能在王府遥祭。”银屏递上热茶说。
赵晴讶异地看着她。“不准他回京奔丧?”
银屏正色地说“千岁可是『灾星降世』,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会有灾祸发生,谁知他回京之后会出什么事,不只百姓不欢迎,皇上同样也会担心。”
“可是千岁的母亲过世,却不让他回京奔丧,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为人子女,想送父母最后一程是人之常情啊……”赵晴认为这么做对肃王太不公平。
“难怪他会气到杀人,尽避不应该,可是皇上也有不对的地方。”
“这是皇上的旨意,谁都不能违抗,就算是千岁也一样,否则就会被安上造反的罪名,就算不会被处死,也会被眨为庶民。”金香叹道。
“千岁人呢?”对于肃王这个男人,她心里虽然害怕,可是另一方面又表示同情,感觉真的很复杂。
银屏沉吟了下。“应该是回前寝宫去了。”
“……我去看看他吧!”赵晴想了又想,要做到事不关己很容易,只要顾好自己的命,不去看、不去听就好,但过世的不是别人,而是宝宝的亲祖母,她不能置身事外,总得要有人出面安慰肃王。
闻言,金香马上劝阻。“娘娘还是等千岁气消了再去吧。”
“我有护身符,他不会杀了我的。”她抚着隆起的小肮,如果不是有宝宝在,她也不敢挑这节骨眼去送死。
“可是……”两个婢女却是担心肃王会把气出在她们头上。
赵晴决定赌一把。“快去备轿吧!”
两个婢女见她这般坚持,也只好照办了。
于是,赵晴坐上软轿,往肃王居住的前寝宫而去,心想除了“节哀顺变”这四个字,她还能说些什么,从小到大,对于死亡她早已淡然处之,但是不曾面对失去亲人的痛苦,她又该如何体会对方的心情?
“该怎么说比较好……”她不禁喃喃自语。
待软轿经过穿堂来到前寝宫,单檐歇山七开间建筑的格局比后寝宫的五开间还要气派雄伟。
“见过娘娘!”李天保上前请安。
她低头看着李天保。“千岁在屋里吗?”
“回娘娘,千岁原本是在屋里,不过方才又像疯了似地冲出去了……”李天保有些无措。“这会儿人应该是在西花圜。”
“西花园怎么走?”赵晴咬了下唇,还是决定冒一次险。“快带我过去!”
李天保躬了,便走在前头带路。
软轿穿过单檐歇山三开间建筑的宫门,外头便是西花园,处处可见陡峭挺拔的假山、奇峰迭嶂,还有清幽素雅的亭台楼阁,四周遍植花草树木,但全都枯萎了,连人造湖泊都干涸了。
“娘娘怎么来了?”王小冬见到赵晴,有些紧张地迎上前。
她先让抬轿的奴才把软轿放下。“千岁呢?”
王小冬才刚比了下前头,那个方向就传来一道满含悲愤的怒吼,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奴才没用,不敢靠近半步。”
真的要过去吗?赵晴也很犹豫。
“啊——”又是一声愤懑的吼叫。
银屏不禁开口劝道:“娘娘,咱们还是回后寝宫吧。”
就在她举棋不定之际,她又感觉到了胎动。
赵晴将掌心按在小肮上,相信这么做并没有错。“我一个人过去就好,你们都留在这儿。”说着,她便从软轿上下来。
“娘娘!”王小冬一脸惶惶不安。“此刻面对千岁,实在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