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坦然答,礼安守在寝殿外头,否认没什么意思。
“姑姑,听奴婢一句,别用那药吧,若能怀上皇子,对姑姑是好的,您不知道,白月说……”墨秋没了声。
“白月说什么?”她问。
“她说……姑姑昨晚没见红……”墨秋已声如蚊鸣。
“没见红?”古晓霖先是茫然,想想便明白过来。
他认为她不会是吗?因而得到她后,旋即又厌弃了。
说不上为何,她有点难受,却又有些松口气,原来是这样,所以早膳、午膳没见到他。
“宫里的妃子们,首回承宠都要见红的。姑姑若能一举怀个小皇子,陛下兴许就不在意了……”墨秋也不好问,入宫前她是否已有心上人?
“我在山野间劳苦惯了,并非养在深闺的姑娘……”古晓霖默了默,没再往下说,原来见不见红,在凡人眼里是大事。
但她惯常劳动,奔走搬移重物,都可能让这身子经初夜不见红。
“无所谓,落阳草我还是要用的,你记着别说出去就是。”
“姑姑,听奴婢一句,别冲动——”墨秋还想劝,收拾完的白月跟过来了。
“姑姑,食厅都让人收拾干净了,天正热,姑姑下药田忙,身子受热可不好,不妨先到御花园走走,等消食了再忙也不迟。”
“御花园如今全成药田,不是吗?”东宫区哪还有花园?
“西宫区还有,如今海棠、荷花开得正好,姑姑要不要去赏赏花?”,白月说。
“白月,不好带姑姑到西宫区……”
“不碍事,这时辰主子们多半避热午歇了,不会有人往荷花园去。”
迸晓霖低头思索,白月想带她到西宫区?一会儿,她浅笑道:“赏花也好,白月带路。”她也对他的妃子们有些好奇。
“是。”
白月立即唤来几个宫女随侍,一行人离了东宫区,往西宫荷花园去。
荷花圜离宜芳殿近,塘边有座沁芳亭,白月领在前头,朝沁芳亭走,拐过海棠园接着便是了。
“姑姑累了吧?拐过弯,前头有亭子可歇歇。”白月回头说道。
“不累。”古晓霖淡淡答。
一旁扶着她的墨秋默默轻扯她袖子,满脸犹豫,低低在她耳边道:“姑姑,别去了吧……”
“没事的,走走也好。”古晓霖拍了拍墨秋的手,正要拐过弯,白月已停下脚步,前方传来清晰女音——
“青钰,你说古妹妹的药田有没有这荷花塘大?”
“主子,奴婢听说姑姑的药田是整个东宫区的御花园,应是比荷花塘大上许多。”
“唉,陛下宠人时,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愿意为其摘下,像这荷花塘,我当时不过就一句想赏荷花,陛下立刻让人日赶夜赶,不出十天造出这么大的花塘,那时陛下爱宠,想要什么,便得着什么……”
“姑姑,沁芳亭里……”白月故意不大不小地出了声。
“谁在亭子外?!”沁芳亭里传来喝问,“青钰,去看看!”
“是。”
迸晓霖不等来人,直接拐了弯往沁芳亭去,白月愣了愣赶忙追上。
青钰急步过来,见着古晓霖,不由得愣了许久,貌美无瑕真真不足以形容……她好片刻才能够出声,“蕙仪妃在亭子里赏荷,谁让你们在宜芳殿周围走动的?”
“青钰姐姐,奴婢是在怀宁殿服侍的白月,姑姑想赏荷,不知蕙仪妃在亭子里……”青钰挥了挥手,让白月噤声,急走回亭子。
“主子,是怀宁殿的姑姑,说是想赏荷。”
“古妹妹?”蕙仪妃状似惊讶,走出沁芳亭,一见古晓霖亦怔上半晌。
世上竟有这等美人……陛下有了古晓霖,恐怕西宫区任谁都再也入不了陛下的眼。
蕙仪妃失了态,没掩住一刹那的妒恨。
迸晓霖瞧眼蕙仪妃,福了身,低声行礼,“姐姐。”
说不清心里那阵怪异是什么,她没来由想起昨夜的亲昵,他也如昨夜那样疼宠过眼前的美艳女子吗?那钻进心里的莫名情绪是……吃味吗?
她恍惚想着,望向荷花塘里盛放的荷花,又想起她曾有多感激阢尔夏为她做的一切。
明明才是昨晚的事,她因为感激感动,愿意将身子给他,转眼间却遥远得彷佛上一世。
这一刻她才知晓,原来得他疼宠的,只消一句话,哪怕是天上的星子,他都能想办法摘来,她的感动和感激算得上一回事吗?他为别的女子也是这样……
迸晓霖看了墨秋,低声道:“墨秋,我原是信你的,现在我却不知道该信什么……”她不是责备,只是心里忽然难受得紧。
墨秋跪下,着急的问:“姑姑,奴婢不知哪里做错了?”
“你没有错,起来,我没怪你,我只是……罢了,我想回去。”
“妹妹请留步,既然妹妹想赏荷,我们一起赏赏花,如何?”
“不方便打扰姐姐。”古晓霖面色淡然,不热不冷的,瞧在蕙仪妃眼里成了无礼倨傲。
“妹妹怎这样说话呢?不打扰。”她忍着怒,淡笑着。
迸晓霖迎上蕙仪妃一双眼,神色安然平静,瞧得蕙仪妃有些不安,须臾,她语调平稳,直接了当道:“我早晚要离宫,姐姐无需忧心。”
“你!”蕙仪妃气怒的指着她。“山村野地来的,果然放肆。”
“对不住,民女不懂礼,多有得罪,不打扰了。”古晓霖也不多话,福身后转头走人。
第6章(1)
晚膳是往常的两人份量,但阢尔夏没至怀宁殿用膳,古晓霖捧着瓷碗食筷,墨秋白月立在一旁,古晓霖将白月遣出去,留了墨秋。
“汤药等我睡前再送进来。”她交代墨秋,夹两样菜入碗。
“姑姑,陛下断不可能允许姑姑离宫,后宫妃子们都盼望怀上皇子,后半生才有依靠……”
“墨秋,我自有打算。你瞧今日陛下在意我吗?这么多膳点,我勉强进完就要难受两个时辰,他已不在意我好不好受,你说说,陛下今日不在意我如何,未来日子真会在意我离不离京?我绝不能怀上,一旦怀上,定是走不了,不怀,将来离京是有可能的,我想回家乡去,宫里我住不惯。”
“姑姑……”
“我原也相信陛下对我是真心的,如你所说,他将我捧在手心上疼,才为我做了许多事,但今日我才晓得,谁能入他的心他便宠着谁……”
“姑姑,妃子们不能争宠吃味,要贤慧大度。”墨秋赶紧提醒,幸而白月不在,“陛下是真心对姑姑好,礼安也提过陛下打碎十六道食盘,消气后忙哄着姑姑,陛下不曾对谁如此——”
“好墨秋,我没怪你,人心我懂几分,没得到之前,他当然哄着。我虽未经男女情事,却多少明白男人心思。他欢喜谁宠着谁,用不同法子疼宠……打碎食盘来哄我,不过是法子之一,他为妃子造荷塘、为我填一亩药田,不过是变着法子宠爱女人罢了。”
“姑姑……”墨秋还想说,却让她制止了。
“别再说了,我赶紧用完,赶紧做事。”
她一道道膳食进完,半时辰过去,撑得难受,却还能忍耐。
“收拾了。”她终于能搁下碗筷。
这时礼安的声音传进来,“陛下驾到。”
迸晓霖离了位,立在雕花圆桌边,阢尔夏进来,就见食盘里膳食涓滴不剩。
他坐下,尚未发声,古晓霖已不重不轻的行礼,“陛下万安,已过晚膳时刻,民女就先用膳了。”
阢尔夏脸色难看,将宫女内侍全遣出去。
食厅里寂静无声,古晓霖不移不动站着,也不看他。
他对着一桌空盘子气怒,更气的是自己竟然放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