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弱看着儒女嘟嘴的样子,不禁笑了。“莫胡说,她也不过就是亲自过来问问本宫,下个月本宫的生辰宴想怎么过罢了。风贵姬如今暂掌宫务,这些大事小情若是有错漏,丢的也是她的面子,她自然格外精心。”
“主子,您就是太善良太好性儿了。”儒女有些心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风贵姬这是想借着讨好您来博大君的欢喜呢!”
“她做她的,我过我的,”孟弱眼里有一丝苍茫与苦涩,隐约又像是嘲讽。
“若是能够轻易就被勾走的,就不会是属于我的。”
无论人或东西,道理都一样。
孟弱也不知自己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好似当前世梦境种种细节逐渐披露,她的心就越觉疲惫苍老
尤其对着慕容犷无所不在的呵护宠溺眷恋,她越觉痛苦。
现在,她只想尽快结束这混乱迷茫不堪的一切!
她,真的累了……也真真不想活了……
一步出如意殿大门,就见黑子满面堆欢,带着龙禁军和宫人抬来了云辇候着,就是生怕她走几步路累着了。
一辆宽敞马车停在高高的金阶下首广场上,四周有十数名身穿布衣的高大男子团团护卫着。
孟弱心绪复杂地凝视着下方的那辆马车,就那架式,她自然知道慕容犷已在其中。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款款弯腰进了以轻纱遮掩得密不透风的柔软云辇内。
龙禁军轻巧仔细地抬起来,黑子在旁边不错眼地盯着,生怕稍有颠簸,颠坏了体弱多病的惜妃娘娘。
云辇稳稳地下了金阶,抬近马车旁。
“娘娘,到了。”
“嗯。”她纤瘦白皙隐约透着青筋的小手撩起轻纱帐便要下来,却被熟悉的臂弯一把抱了起来。
“啊!”她惊喘一声。
“阿弱莫怕,是孤。”慕容犷柔声安慰,眸底满是忐忑讨好之色。
她仰望着他,不知怎地,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慕容犷,我恨你,也恨你为什么今生要待我这么好?
“怎么了怎么了?”他心猛一揪,慌乱无措起来,想要腾出手来替她拭泪,却闹了个手忙脚乱。“是孤弄疼你了吗?还是吓着你了?”
他下一瞬蓦然呆住了——
因为小人儿忽地展臂紧环住他的颈项!
“大君……”她把脸埋在他颈窝间,热泪迅速濡透了他的衣领肌肤,深深熨烫、烙印得他一个酥颤机伶,心霎时软成了一汪春水。
他的小阿弱果然还是舍不得他的。
第9章(1)
黄帝问曰:何谓缪刺?岐伯对曰:夫邪之客于形也,必先舍于皮毛,留而不去,入舍于络脉,留而不去,入舍于经脉,内连五脏,散于肠胃,阴阳俱感,五脏乃伤,此乃邪之从皮毛而入,极于五脏之次也。如此则治其经焉。
晋皇甫谧《针灸甲乙经谬刺第三》
大燕京城占地辽阔,分东西南北四大城环绕护守当中的皇城,繁华遍地富庶丰饶。
青砖大路上往来穿梭的是大魏、大齐、大周,甚至远自南朝而来的诸国客商,贩来最华丽的绫罗绸缎等等齐全货物,换购大燕出产的山参、貂狐毛皮等奇珍贵品。
然而这一切皆在慕容大君的掌控之下。
钱权、军队和民心,三者皆是帝王手中的利器,缺一不可,慕容犷最是深谙这个铁血道理。
他今儿先是带她绕了东城几条主要的热闹大街,怕她被日头晒着或受了风,在下马车前总是小心翼翼地为她戴妥帷帽、系好披风,就连她挑选起小摊子上的趣致小物事时,也主动替她取这支拿那支的
“我要自己挑。”孟弱懊恼地低语。
“孤呃,我帮你拿着,免得扎了手。”他那张俊美脸庞露出了一丝谄媚的笑容。
“……”孟弱无言。
“……”他们身后的护卫默默侧过头去,假装自己不在现场。
孟弱望着他,欲言又止,心头一阵一阵揪扯得慌,半晌后,她勉强娇嗔道:“您再捣乱,阿弱就不与您好了。”
慕容犷已好久没有听小人儿这样同他撒娇了,登时欢喜得整个人晕陶陶的,浑然不知身在何处,看着她的眸光也更温柔了。
“好好好,都听娘子的。”他笑得好灿烂。
她低垂目光,掩住了眸底的痛苦和挣扎。
变了一两个小摊子,买了叮叮当当几件小玩意儿,孟弱的脸色又苍白气虚起来,昏昏欲睡地偎在他怀里困难地喘息。
“是不是又难受了?马车上有黄太医做好的丸药,还有小炉火一直煨着的药汤,我们立刻回马车上喝药,马上回宫——”他脸色也急白了,二话不说打横将她抱起,就往始终慢悠悠跟随在后头的马车方向冲。
“我……咳咳咳……阿弱还想去河边看看……”她说得气喘吁吁,手紧紧攀着他的衣襟,脸上浮起渴望和祈求之色。“阿弱曾听说,咳咳大燕的金水河自祁连山自北向南流……我、我想去看一眼,家乡的方向……”
慕容犷心一痛,柔声道:“好,我们去,你别急,你要什么孤都答应你。”
阿弱,孤什么都可以给你……
马车稳稳地驶着,来到了河面宽阔、水势湍急奔腾的金水河畔,车里的孟弱已经服下了药,小脸还是雪白得令人心惊,幸而喘咳已渐渐止息。
“渡头到了吗?”静静偎在他怀里,感觉到马车停了之后,她眼神郁郁中透着莫名忧伤地抬头望着他。
“嗯,到了。”慕容犷低头凝视她,对着她温柔宠溺深情一笑。
他小心翼翼地将荏弱得像随时会被风刮走的小人儿抱在怀里,利落地下了马车,不忘替她拢紧披风,抱着她来到泊着数艘客舟的渡头旁的小亭子内,自有护卫铺好了锦榻、炉火参茶。
她乖乖地膝坐着,看着高大俊美的他,正在指挥着众人把马车上的茶点种种物事搬下车来,心脏剧烈抽疼了起来。
对不起。
——刹那间变故陡生!
渡头上平民客商打扮的百来名男子猛地抽出了青闪闪锐利刀剑,如暴雨怒箭般齐齐向慕容犷和护卫们扑来!
紧接着,数艘客舟上涌出更多死士……
“有埋伏,护驾!”护卫们大吼一声。
慕容犷脸色微变,紧紧将孟弱护在背后,数十名护卫牢牢将他俩护在中央,有护卫对空燃了一记青龙火,轰地在空中飞炸开来!
此次前来刺杀的都是东藩郡王府和窦国公府精心培养多年的死士,武功高深悍不畏死,人数更是远远胜于慕容犷微服出宫带出的数十高手,交手过后不到半盏茶辰光,慕容犷这方已伤亡了大半。
“究竟是何人泄漏了大君踪迹?”
“有内贼?!”
“速速突围通知东城戍军统领前来护驾!”
护卫们虽然面临重大狙杀,却依然临危不乱,武功最高者紧紧护住大君和娘娘,轻功最上乘者已经突围而出
就在此时,玄子和子空凌空而现,两人交换了一个杀气凛冽的眼神后,身姿如蛟龙般迅速杀入死士人海中,刹那间惨嚎声四起,有无数鲜血和断肢头颅飞散四处!
只两大暗影,却犹如罗刹血淋淋自地狱中而来,眼也不眨地挥手寸寸收割魂灵,纵使剽悍如死士们,也感到深深地颤栗和恐惧。
“阿弱别怕,有孤在。”他结实有力的双臂紧拥着她,沉稳镇定地低声道。
“嗯,臣妾不怕。”她脸色死白,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平静。
慕容犷凤眸厉光一闪,闭了闭眼。
数十名护卫受伤的更多了,就连玄子和子空身上也出现了怵目惊心的伤口,可死士却源源不绝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