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藩郡王府的死士已经试过了,可惜无一生还,至此,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窦国公睨了他一眼,那目光令贝尔裕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贤侄,除去区区一个陈国贱子,就是你东藩郡王府所能想得到的最好办法吗?”窦国公淡淡地问。
贝尔裕低垂眸光,深沉隐晦。“世叔既有良计,侄儿洗耳恭听。”
窦国公眯起了眼,东藩郡王那莽夫,倒有个精似鬼的儿子。
“大君在位多年,恐怕已然忘记自己是谁了,”他似笑非笑。“窦国公府和东藩郡王府是皇亲又是国戚,自然有责任提醒君上一二。”
贝尔裕心一紧,老狐狸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夫知道东藩郡王府在皇宫中埋下的钉子,经过大君这几次的大清洗后,早已折损几尽。”
贝尔裕默然,神色却有些难看。
若非如此,东藩郡王府又何至于步步被逼入角落,几乎连还手之力也无?
慕容犷,果然是个心机狡诈手段老练毒辣的帝王,在悄无声息间竟然吞噬了东藩郡王府数十年来明面暗地里大半的势力,就连不能直接撤换的藩地驻军将领,也派了副将分去了权。
尤其是慕容犷心月复大将子旸和子晨,竟然剿了他经营许久的两条茶盐走私河道,东藩郡王府为此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还只能死死捣着,不叫政敌们嗅见血味。
就算在这似友非敌的窦国公面前,他也不敢大意小觑。
案王多年来忌讳这个国公爷甚深,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窦国公府虽也差不离,可却已掌握了一条最重要的线……”窦国公唇边扬起微笑。“在紧要关头时刻,将能助我们给予大君致命一击,这是我窦国公府的底牌,如今东藩郡王府这一头,就看贤侄你的诚意了。”
贝尔裕戒慎地盯着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您想要我怎么做?”
第8章(1)
黄帝问曰:婬邪泮衍奈何?岐伯对曰:正邪从外袭内,未有定舍,反婬于脏,不得定处,与荣卫俱行,而与魂魄飞扬,使人卧不得安而喜梦。凡气婬于腑,则梦有余于外,不足于内;气婬于脏,则梦有余于内,不足于外。曰:有余不足有形乎?曰:阴盛则梦涉大水而恐惧,阳盛则梦大火而燔,阴阳俱盛则梦相杀毁伤。
晋皇甫谧《针灸甲乙经正邪袭内生梦大论》
近日朝上一片郁气沉沉,文武百官人人提心吊胆。
据说是后宫的惜妃娘娘又病了,所以大君心忧如焚,为此龙颜震怒,处罚了好几名太医,就连医术精湛通神的黄老太医也被叮得满头包,日日得先服了养心丸才能强撑着走进如意殿。
可事实上,真正每日得鼓起勇气才能蹭进如意殿的却是慕容犷。
他怕小人儿还在生气。
“唉,怎能不生气呢?”他眸光满是忧郁与自责,每每想起那一幕,他就恨不得狠殴自己几拳。“孤做了恶梦,却险些掐死了她,那么细细女敕女敕的颈子如今瘀青肿胀得发黑,还不知痛成什么样儿了,难怪她会恼孤就算恨上了孤,那也是应该的。”
素来俊美邪魅的慕容犷神情恹恹,整个人像被霜打蔫了的白菜,几日下来眼底下方已经青了一大圈,憔悴颓废得厉害。
他心情糟到连在御花苑中“巧遇”几个打扮得娇媚如花的嫔妃时,都气到立时发话让黑子把人拖下去按宫规从重处置!
五十大板打得几个娇滴滴的嫔妃开花,凄惨鬼叫连连,最后还是暂时掌理后宫之权的风贵姬怕当真打出人命,亲自向大君请罪,这才把那几个不长眼的嫔妃领回去。
“娘娘,想当初您能接下执掌后宫的大任,奴还替您高兴呢,可是如今看来,倒全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害得您夹在中间都要里外不是人了。”风贵姬的左侍女忍不住本哝,“要是太宰大人知道了,肯定心疼。”
“住口!”风贵姬秀美的眉毛紧紧蹙起,严肃地斥道:“这也是你能说的话?莫不是本宫平时太不拘着你们,让你们都忘了我风家祖训——不可多嘴饶舌,妄议内事?”
左侍女吓得跪了下来。“奴大错矣,请娘娘责罚。”
“记住,我风家书香传世,向来礼义为先,绝不可妄生不应有之贪念,只须在其位谋其政,竭诚为君上效力。”风贵姬沉静正色道,“今日你犯了口舌之罪,自掌三十,往后若再犯,定当罪加一等!”
“诺,奴领罪。”左侍女恭敬地磕了三个头,不哭不闹地乖乖自行下去掌掴。
风贵姬低叹了一口气,转首对身侧另一名右侍女问道:“观秀院那儿还闹得厉害吗?”
“窦贵呃,窦采女口口声声要求见大君,还有窦国公”右侍女神情有些迟疑,“不过大君有令,窦采女尚在禁足中,所以门口的宫人和龙禁军还是拦住了。”
风贵姬苦笑着摇摇头,“她虽是铸下大错,谁都求情不得,但在本宫力所能及上,能帮还是多少帮点儿,终归是姊妹一场。你亲自去传话吧,让内务司的人别克扣窦采女的用度,就算她不是贵妃娘娘,也总还是大君的亲表妹,大君也不想人糟蹋她的。”
“娘娘善心,窦采女定会领受您这份情的。”
“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现在落得区区一贵姬的照拂,心里又怎么会好受呢?”风贵姬低声道,“本宫私下的照应,别让人知道,这样于本宫于她都好。”
“诺,奴明白了。”
“在这后宫中,只有老实人和聪明人能活久一点。”风贵姬抬眼望着碧空如洗的天际,悠悠地道:“本宫不聪明,也就只能老实些了,本宫,会做好该做的事的。”
风贵姬吩咐完,又忙着处置打理其它繁琐的宫务去了。
如意殿中,孟弱愣愣地对着大大小小十数株珍贵灿烂美丽的盆景发呆。
昨日送来的是各色啼声清脆的黄鶸莺雀儿,甚至还有几只会摇头晃脑吟诗的八哥儿。
再前日是一匹又一匹的绫罗丝绸,珠翠头面……
她如何不知这是谁人的手笔?
孟弱心绪复杂酸涩难辨,默默地挥了挥手,示意儒女领人把盆景全数搬出殿。
她,瞧着心烦。
满脸陪笑的黑子都要哭了,“娘娘,您、您不再看几眼?这都是各地进贡的上品娇种花树,小巧玲珑花香四溢,大君特地请教过太医了,说是搁在寝殿内嗅闻着香气入眠最好,娘娘也能得一夜安睡——”
她摇了摇头。
黑子脸都垮了,嗯嗯啊啊了半天,最后还是只得垂头丧气告退。
素来娇病柔弱好相处的惜妃娘娘,怎么这回气性这般大?难道真不给大君留点面子了吗?堂堂大燕君王都这样伏低做小地连番讨好,她再这么端着得理不饶人是不是太过了?
不过这些话,黑子也只敢在脑子里偷偷过水一遍,给他天大的狗胆子都不敢说出口,要不头一个不放过他的就是自家大君!
“主子,您就别再跟大君呕气了吧?”儒女呈上参茶,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好言劝道。
孟弱接过参茶却没有喝,只是面露疲倦,让儒女也下去了,她独自坐在寝殿中,玉葱般纤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雕金嵌玉的杯身。
连儒女都觉得她恃宠而骄、不识好歹了吧?
如今自己也算是被娇养于锦绣之中,日日喝金咽玉,过着那宛若神仙妃子的人上人富贵日子了,放眼后宫,再无嫔妃敢同她争宠竞艳,那个权倾天下的俊美帝王更是把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