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他也极为排斥看帐,但在黎亮亮一句“欠一个人情”下,他傻傻的跟着她走进账房,听着几名账房谈及这几年的收支,老总管是总账房,一一提及几笔应收未收、应付未付的帐款来由,祖绍威是听得头昏昏、脑胀胀,但黎亮亮却频频点头,还能提出相关问题,他清楚的看到老总管跟几个账房眼睛一亮,神情上尽是赞赏,但再看向他时——笑得尴尬。
能怪他吗?祖家家大业大,可不只买卖马匹而已,有关马的生意几乎都做了,账册商册全堆栈起来,跟小山一样高!
“想来真的窝囊,也很丢脸,我为什么就是听不下去?”
“让自己产生兴趣,从中再找到乐趣,你就听得下去了。”
他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竟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而黎亮亮还回答了。
他蹙眉,看着笑咪咪的她,“真的?”
她很用力的点点头,“这是我的经验,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也是,骗他做啥?他看着她走进栅栏内,亲密的喂粮草给飞哥吃。
虽然两人相处没几天,但他不得不承认她不难相处,而且爱马成痴,对每一匹马儿又模又交谈,说起马儿经更是滔滔不绝,她对飞哥更是好,亲自为牠梳开马鬃、喂食喂水……
此时,小雁快步的走了过来,先跟两个主子行礼,这才看着黎亮亮道:“少夫人,靖坊的人过来,说少夫人指定的东西做好了,请少夫人去一趟,看看有没有要修正的地方?”
“靖坊是什么地方?这么威风,还得祖家大院的少女乃女乃亲自过去?不会自己送来?”祖绍威问得直接。
黎亮亮笑答,“是我想找机会到城里走走,这下正好。小雁。”
“是,奴婢马上去备车。”小雁笑咪咪的向两个主子行礼后,快步出去。
他不解的挑高眉,看着黎亮亮,“妳是这里的少夫人,想进城就进城,还要找什么机会?爹不在,我又不会拦妳。”
“大院的事我懂得还太少,时间宝贵,但又想看看贺兰城,所以,能有顺道的机会即可。”
“妳这少夫人也许做不久啊。”他月兑口而出。
她莞尔一笑,“也对,不过,我想做到无愧于心,别留臭名。”
他怔怔的看着她,她真的很稀奇,他的知交满天下,但像她这样的人好像没有。
她微笑的看向他,“对了,你可以陪我进城吗?就当我再欠你一个人情。”
善于从商,她一向懂得放饵,这个丈夫到目前为止她是满意的,但要让他对自己有感觉,就得制造更多的机会相处,说来,她可是步步为营。
祖绍威眼睛立即亮了起来,仔细算了算,才几天她就欠他六个人情,要凑成十个根本是易如反掌,他挑高浓眉,“别说我没提醒妳,妳已经欠了六个,再不省点欠,不必十天,我就能拿到自己要的东西走人了。”
“君子一诺千金,我黎亮亮可是个女君子。”
他笑着点头,“很好,我就信妳这个女君子。”
闻言,她得努力的忍住笑意,这个夫君真的单纯得可爱。
片刻之后,沈雷跟小雁坐在前头驾着马车,载着两人进城。
贺兰城有纵横相连的街巷,城里商贾如云,马车、行人熙来攘往,好不热闹,沿街更可见饭楼、酒坊、茶坊,还有铁匠、皮匠等各式工坊。
由于这是夫妻第一次一起进城,黎亮亮希望舍弃马车,步行闲逛,祖绍威无所谓的点头,只是街头漫步之余,他才知道他的婚事已成了说书人的题材,更是百姓们茶余饭后嚼舌根的话题,在街道转个弯,都能听到不少三姑六婆倚门谈论,一见到他们一行人走来,才急着转换话题,但再往下一条街走——
“祖家大院的少夫人黎亮亮,来头也不小,从小苞着马儿长大,也有不少人上门说媒,但事亲至孝,才成了大龄女子……”一家茶坊里就传来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
他受不了的瞥了身旁的黎亮亮一眼,她只是微笑,美丽的脸上不见半点困扰。
他们继续往前走,右手边酒楼的二楼坐满一桌人,这几个人嗓门更是大,像是怕别人听不到他们在聊什么似的。
“听说黎亮亮不仅骑术厉害,管理马场的能力也极强,我就说嘛,能让祖家老爷看上眼的,绝对有其过人之处。”
“那是一定的,祖老爷可是咱们贺兰城的商业巨擘,脑袋多精啊!包甭提祖少爷交了一大堆三教九流的朋友,有偷拐抢骗的贼子辈,也有好吃懒做的纨裤子弟,这媳妇儿能随意选吗?”
“就是,你们都不知道,有不少人听到祖老爷离开贺兰城后,就一窝蜂的要进祖家大院,但听说全被挡在大门外进不去,就是少夫人下的令。”
祖绍威听到这里,脚步陡地一歇,难以置信的看着在身后陪同的沈雷,见他心虚的低头,他愤怒的目光立即瞪向脚步未歇,直往前方客栈走去的黎亮亮,他快步追上她,“真有这件事?
怎么我都没听说?”
她停下脚步,答非所问,“我有点渴,可以先进去喝杯茶吗?”
他瞪着她,“妳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微微一笑,“就当欠你第七个人情?”
“不……”他直觉的要拒绝,但一想到几天前,他才将几千两银票派人交给好兄弟许大甫,让他回家支付他爹的医药费,自己身上只剩几百两可用,可是,还有几名好朋友急需他在金钱上的帮忙,早早集满十个人情绝对有必要,所以再不甘愿,他也只能愤愤点头,“好,就边喝茶边谈。”
两人并肩走进人声喧哗的客栈,店小二一见到他们,将手上毛巾往肩上一挂,笑咪咪的上前招待,但掌柜的眼睛更利,急急的走出柜台,哈腰笑道:“祖大少爷,这位一定是少夫人吧?
请、请,二楼有雅座。”
此话一出,原本高谈阔论的客人,突然有志一同的看向这对新婚夫妻,还不时的交头接耳,神情甚是奇怪。
祖绍威等人正要步上二楼,一名穿着锦袍的中年大汉突然从靠窗的位置起身,他走路摇摇晃晃,圆圆的脸已经泛红,看来喝了不少酒,“祖大少爷!你总算出现了,有了媳妇忘了朋友,重色轻友!”
祖绍威转身,一愣,“大甫兄,怎么这么早就喝得醉醺醺?而且何谓重色轻友?我几天前不是才差人将三千两银票交给你,给你爹治病吗?”
“是啊,可那个大夫狮子大开口,说几帖药就不够了,我这两日急着想见你却不得其门而入,心情太闷,才喝酒浇愁。”许大甫埋怨。事实上,他酒量一向很好,谎话更是说得溜。
“不够钱抓药却有钱找姑娘?”黎亮亮可是很清楚的看到他是从哪一桌起身的。
“什么姑娘——”许大甫月兑口而出,但马上尴尬的又道:“我、我只是刚好遇到。”
他刚刚起身的那一桌,的确还坐着两名浓妆艳抹的花娘。
祖绍威也识得她们,是春水楼的姑娘,看来也喝了不少,应该是从昨夜陪喝至今。
醉醺醺的她们还是娇娇媚媚的朝他摆了摆手,“祖少爷。”
祖绍威脸色微变,不悦的看着好友,“你没将钱拿回去给伯父治病,而是将钱花在春水楼”
“当然不是,我请人全带去给我爹了!”许大甫红着脸大声辩驳,“但我爹的药钱就是贵啊,我的朋友里就只有你有钱,我只能求助你,”他突然眼眶红红,哽咽的道:“没想到就因为外表不够光鲜亮丽,被挡在祖家大院外,现在还被怀疑私吞你给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