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说你没有屯粮,没有打造兵器?瞿州的兵器厂,徐州、德州,漕运四大粮仓得其二,至于你北疆的兵马……举兵叛变的心昭然若揭,还要我再细说?在这天下,最大的是皇帝,你以为父皇没有眼睛、没有耳目,你的所作所为他,无所知吗?
“你以为父皇为什么打小就把你往北疆送?因为他看出你桀骛不驯,难驾驭,召你回来,为的是架空你的兵权,要是你肯好好修身养性,或许可保一世平安,这些……聪明如斯的你都知道,偏偏不肯往这方面去细想。父皇是给你太子位置,可只要他高兴,随时都可以把你打回原形。”朱璋百般计较,设了苦肉计的圈套,目的是要保兄长一条命。圈禁终生也许不是最好的结局,起码一条命还在。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你是说我变成这样,是父皇的旨意?”朱毓的眼珠亮得惊人,自古皇帝和皇子之间便做不到真正的父子不生间隙。
“我只能说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朱璋说得隐晦。
“好你个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哈哈哈哈哈。”朱毓笑得癫狂。帝王家,父不父,子不子,为的就是那把权柄,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谁又舍得放下?
“你为什么要回来?在藩地不好吗?”如果兄长肯好好耕耘,也是一方霸王,只要他无心天T,将未铋位的舍王也未必去去动他。
“这天下本该是我的。”朱毓拧眉,他才不屑那一方荒凉又冷僻的藩地,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睁着眼,数日子熬到今天的,他要得到的是肥美又繁华的天下!
朱璋长叹。
多说已是无益。
相较起同血缘的皇兄,他也不是洁白如雪的,他是人,也有私心,但是他比皇兄聪明的地方,就是他知道,很多事情要徐徐图之——
番外:孩子到来
那年杏花微雨,花落得特别凶狠,撑着绿竹油纸伞出门,回到家,伞面上总会沾黏几片犹卷翻飞的粉白花瓣。
“大女乃女乃进屋去换一套衣裳吧,再不换要着凉了,从商会到府里可是一段不短的路,好好的马车不搭,为什么非要用走的呢?我看鞋子也湿了,奴婢让人烧水去,就算泡泡脚也好。”
这两年西太瀞不再大江南北到处奔波做生意,海外更是完全交给了炎成,外务停摆,手头无事,她又是闲不住的人,索性把各自为政的商帮联合成商会,镦州、晋陕、广东福建、苏州洞庭、江西,丝绸、酒肉、瓷器、农作物,就连外国东西,如欧洲西洋钟,美洲烟草都有卖,配合她那些牙行,互相支持,生意越做越大。
至于她一手创立的镖局……其实后来压根不管不顾,应该说,她哪来的时间去管这一桩?生意更应接不暇,好在赚钱同时兼顾了往日伙伴的生计,如今已是有模有样的大镖局“我哪那么娇贵?下来走走路就让你说成了好像在泥地滚了一圈似的,十九,你越来越罗唆,莫非是因为年纪到了?”双眸清润一片,红唇调侃起别人却显现几分顽皮。
“大女乃女乃笑奴婢?奴婢过了年也才十九。”
“你都十九了啊?”她是不是太忽略这几个每天在她身边转啊转的丫头们了?“有中意的对象吗?我和你们说过,不见得非要是府里的管事还是漕帮中的人,就算普通人家的家庭,男人忠厚诚恳能做事,嫁过去当正头娘子都好,告诉我,我会替你们准备好嫁妆的。”这丫头早过了该放出去的年纪,她提过几次要放人出去,这傻丫头就是不愿意。
“大女乃女乃,十九不嫁人,奴婢宁愿一辈子伺候大女乃女乃和未来的小少爷、小小姐。”小少爷、小小姐吗?
岁月匆匆过去,这是她成亲的第几年了?她记得很清楚,三年了,可她的肚皮……她下意识模了一下,依旧平坦如昔,毫无动静。
她没有忘记发下的誓言,她要生一窝的孩子,让这个家充满孩子的声音和欢笑。
可都过了三年,虽然湛天动没说过一句什么,只要在一起的时候,依然热情如火,但是,她的小日子还是每个月都准时报到,准时到她以为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了。
子嗣对每个家庭都是无比重要的,对自己的夫君来说更是至关重要,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娶回来做什么呢?
心头的郁结难消,莫非真要替他纳妾?
这种念头不是没有在她的脑海里冒出芽来,但一生出来,就会被她立刻掐断,只是随着时光移转,念头只有越来越强烈,她也矛盾的越来越唾弃自己。
十九一看主子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说岔了话,她随侍在大女乃女乃左右多年,哪可能不知道大女乃女乃的心结。
“你啊,没有好对象,要我养你一辈子都可以,但要是上心,就不要放弃幸福,你瞧,婳儿这会儿不嫁得很好?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多叫人羡慕呢。”
西太瀞振作的跨进自己院中。
“大女乃女乃,您不要钻牛角尖,奴婢一直相信,大女乃女乃和大爷这么恩爱,孩子是迟早会有的。”西太瀞拍拍她的手,没说话。
院子里的汤儿和麟囊一见她回来,放下手里的活,笑嘻嘻的迎上来。“大女乃女乃。”
“大女乃女乃忙活了半天,一定饿了,要传饭吗?”十九问。
“我没什么胃口,让厨房做碗哨子面就好。”她简单吩咐,让十九伺候着换了一身家常服和软布鞋。
通常她换了家常服,就表示今日不会再出门了。
“老人三节的面肉银子都送去了吗?”自从去年开始,西太瀞为了体恤漕帮上上下下的老人,若是家境困窘的,记在册子上,便会固定送上面、肉和银子,谓之“敬老”。
其实是她看过许多家庭的老人家为了怕小孩吃不饱,将自己的食物让给孩子,于心不忍,便设了这礼数。
“娉婷姑娘来回过话,都照着册子发放了,一户不缺。”接话的是麟囊,她端着漆盘,上面是香味扑鼻的哨子面。
“那就好。”等吃过饭她再来合计合计年前的种种大开销。
不过,这会儿离过年不到三个月,到时候夫婿赶得回来吗?
山东、河南要一口气拿下,即便漕帮上下如今是一股绳,江南七省漕帮悉入掌中,可昨夜入睡之前,他还说那山东帮主是个剽悍的主,要攻克对方,也要不少时日,若是迟返,要她别担心……那个她爱的男人,她爱他的每一寸,他是男人中的男人。
面吃进嘴里香郁弹牙,搓成大拇指大的鱼丸也看起来非常可口,一筷子送到嘴里,她却忽然一阵干呕。
“大女乃女乃,怎么回事?是这面有问题?汤?还是鱼丸?”十九慌得很。大爷不在,大女乃女乃要是有个万一,她就算把脑袋摘下来都难辞其咎。
“没事,自己小厨房做的,哪来的问题?”她勉强咽了下去。
能放在小厨房的人都是她信得过的,加上汤儿那个对食物严苛到近乎挑剔的个性,想在汤儿眼皮下作祟,还真不简单。
谁知道,那口鱼丸不吞下去还没事,这一咽,西太瀞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她捣着嘴,想吐又吐不出来,幸好那难受瞬间就消失,可她这动作,已吓得两个大丫头团团围过来,脸色青白。
“大女乃女乃,您这是怎么了?”
她脸色微微发白。“可能上晌走路有些招寒了,我多喝些热汤就没事了。”她端起碗,低头喝起来。
结果这一喝,她再也忍不住,一手捣着肚皮,一手捣着嘴就往净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