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茶馆回来,她就向吴、阮、方三家递了帖子,这三家,又以方家为首,因此她一收到方家回帖,立刻打铁趁热的去赴会。
她递帖子,用的当然是湛天动的名义。对她来说,她嫌的银子不可能全数归自己囊袋,既然湛天动也有分,用他的名义便宜行事,也没有错处。
就因为打着湛天动的名号,也才能这么快收到方家的回帖。
“何况,方主事答应负责说服吴、阮两家,我们赶快把这消息告诉杰克逊,他会很高兴的。”
“丫头,你觉得海上镖局是一时三刻鼓捣得出来的吗?”能谈成这笔生意他何尝不高兴,多少商家想开拓海外市场,能不能嫌钱是一回事,但海上不确定的因素太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也屡见不鲜,方家担心的是海上盗匪之流,她却给人家拍胸脯保证漕帮底下有镖局,海上航行,不用畏惧。
“帮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手,精挑细选几个体格健硕的汉子有什么难的?再说,打着漕帮的旗子,不只可以壮大声势,又能嫌钱,一举两得。”她完全是胸有成竹。
接着,她去了客似云来茶馆,告诉杰克逊这好消息,杰克逊高兴之余给她介绍了许多贡SZ这些贡使们因为皇帝老爷实施朝贡贸易,有像杰克逊那样从海外来的商人,有通过丝绸之路带来奇珍异兽、葡萄酒、地毯、宝刀,想换取红玉、麝香、颜料的人,西太瀞全来者不拒,面面倶到的打招呼。一众商人本来见她年纪小,并没把她放在眼里,但知道她揽下杰克逊的五艘船生意,又出手大方请众人畅快的吃了酒席,见她手腕灵活,懂得花大力气结识大家,便和她攀交了起来。
不过她阮囊羞涩,所有花费很自然挂在湛天动名下。
至于和她分道扬镳,回了府里的林昆自然把她“口出狂言”的经过向湛天动说了一遍,只是言语间不自觉的偏向着她一些。
老实说,她谈吐不俗,年纪虽小,做事却是大气,手段非常,若非女儿身,假以时日,扬州这些大商人的地位重新洗牌的可能性极大。
他胆颤心惊的等着湛天动发脾气。
“镖局吗?确实是个好主意。”湛天动背起手来从外书房的这角踱到那角,沉吟了半晌说道。
他帮里兄弟众多,闲时精力过剩,与民与官械斗的事情层出不穷,不只漕司和他反应过,就连商家也会拐着弯抱怨那些漕工打坏他们的生财用具等等,不只赔银子、赔了帮里的名誊,把那些会惹事的叫来痛骂一顿,风头过去,又故态复萌,叫他头痛。
帮里的汉子没一个怕水的,找些活给他们干,用不完的精力有了去处,还能嫌钱,看他们还能不能把大把时间拿来闹事?
有了镖局,不只能接海上生意,陆上生意也可以考虑承接,毕竟高山狭谷常有匪类群聚,海陆两用,一举数得。
他一拍大腿,露出爽朗至极的笑意。
“昆叔,明天就让张渤找两拨人来,我要设镖局,找人手,要是帮里的兄弟找不到人,就去贴征人条子,愿意来的人,薪资比其他镖局多了二两银子。”设镖局,要地要宅子,地,清几间不常用的仓库出来先将就,再慢慢规画,人呢,不要花拳绣腿,实力很重要。
“大当家,这得花上多少银子?”林昆管帐,心里一估模就知道这得花不少银两,心里直挠着。
这绝对不是小钱能打发的事。
但是湛天动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他既然开口,身为属下的他们只有执行的分,林昆没敢再劝,下去办事了。
可他万万想不到公告!贴出去,次日一条长龙在漕河码头排到看不到天。
一拨人要的是木工、泥匠……能盖宅子的专业人才,另一拨几乎网罗了帮里最让人头疼的刺儿头,一个个问明了身家地址、有无亲眷、有无在官府留下纪录,二造册,日后好对照工作是否卖力,作为续聘还是解雇之参考。
一件事办得干净利落。
西太瀞一从外面回来,便得知这件事,看起来,她在外面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有昆叔在,什么都瞒不过湛天动。
她心里琢磨着,也惊讶漕帮上下的办事速度,这一来,不只省了她一番口舌,也算了了一件事,对未来海外生意只有好处。她并没有存心要欺瞒湛天动什么,只是来不及亲自向金主禀报,就由昆叔的口中漏了出去,可毕竟是自作主张,不回来伏低做小、做好挨骂的准备,能怎么办?
可是,湛天动有那么好说话吗?
然而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的心全摆在如何攒满自己的金库,如何用最快的方法把弟弟救出来、拿回西府的产业和找出是谁对她下的毒手,其他,她都没放在心上。
她的近程、中程、远程目标被这些事情占得满满的,琢磨湛天动的个性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做事,别无他想。
其实他对她看似凶狠,让人无法捉模,常常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实则……又不然。
他骂归骂,从来没有实际的伤害过她……
难道……他有点喜欢她?这天马行空的念头一钻进脑子,她立刻否认,那只是种错觉。
男人和女人常常在一块,很容易产生感情的错觉,做人呢,千万别太容易往自己脸上贴金。自己这小身板,青涩得像没成熟的果子,离凹凸有致、婀娜动人还有一段非常遥远的距离,再说,能不能长得好看还是未知数,现下的她,对他有用,而他是她的大树,也就仅仅这样罢了。
她站在外书房门口,里面平静得不像话,既没有感到干戈之气,也没有人拍桌怒目砸东西的声,湛天动驭下极严,没有他的命令,外宅的人不许进内院一步,而他的内院人口非常贫乏,最高当权者只有一个娉婷。
然而就算是娉婷,没有他的命令,也不能随便进出外宅。
他虽然不喜闲人走动,但是只要人在里面,多少会弄出一点声响,这么安静,莫非人不虹“小的回来了。”先投石问路吧。
“想在外面待多久?还不快滚进来。”她的脚步声早就到了书房外,踌躇什么?害他放下手里的事,等着她进来。
可一嗓子吼完,猛然想到她女子的身分,就有点后悔了。
他知道自己是粗人,不懂那些文人雅±对女子该有的规矩和礼貌,但是他从来不会仗恃身分,对明显来说就是弱者的女人做任何出格的事。
他不贪恋,也不觉得非要在府里摆上一屋子的女人才叫男人,只是西太瀞让他在这块从来不必花费脑筋的范畴,有了一种无从下手的顾虑。
西太瀞跨进门槛。
“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你出去两天了。”
“我昨天酒喝多了,直接在院子里歇下了。”她有酒量是一回事,但是锦娘这身体又是一回事,身体不听脑子指挥,喝了几杯五花酒已经不胜酒力,看来想顺利的打好人际关系,这酒量得把它练回来才成,否则要是哪天不小心醉在外面,事情可就难看了。
“什么都没学到,小小年纪就喝酒,也不怕以后长不高。”明知道她是为了交际应酬,他却忍不住婆妈。
“我以后会尽量少喝的。”
嗯,还算知进退。
他不会拿那些对女子的框架来限制她,那样,只会替她和自己找不快。
她用男子的身分在外面奔走,也就早已有舍弃女子一切的决心,他若是再对她限制这个、限制那个,她也会不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