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好事。”樊柏元淡声道。
“侯爷必定也没料到少夫人的好厨艺竟能在几天内轰动京城,对不?”默言苦笑地倚在栏杆边,望着对面,突道:“六……公子和二少?!”
“他三天两头上绝品楼,要是在这儿打照面,压根不意外,可偏偏多了个蠢材在身边。”樊柏元哼了声。
万象楼的开张多少会引起六皇子注意,但以他的性子,他不会踏进这种平民百姓的酒楼,不过要是樊柏文跟在旁那就难说了。
想找碴,这可是好时机。
想想,当初真不该答应让她把这儿买下,但默言也说得对,他实在没想到如瑄竟能将这间酒楼打点得这般好。
“可是侯爷,这店都开张了,总不能要少夫人收掉不做生意吧。”
樊柏元睇着对面,瞧见六皇子和樊柏文一起下楼,作势往这头走来,他低声道:“先下楼。”
“是。”默言立刻握住他的手。
樊柏元怔了下。“放开。”
“这样比较快。”握着手下楼比较快。
“放开!”
默言可怜兮兮地放开,改让他搭在自个儿的手腕上。说真的,他真的不太喜欢这动作,这动作会教他联想到服侍嫔妃或皇上的公公……
突地,有只软软的手握住他的,他望去——“小少爷?”
“默叔叔可以握我的。”他很大方的,不哭喔。
面对三岁娃怜悯又打气的神情,默言闭了闭眼,无语。
本在厨房忙乱的杨如瑄,算准时间将厨房的上菜事项交给两名二厨,手在半裙上抹了抹后,便快步朝店门口走去。
“大娘。”一见提着一篓菜的毛大娘,杨如瑄随即笑眯眼。
“夫人,我送菜过来了。”毛大娘费力地提起一篓菜,杨如瑄赶忙接过手。
“大娘,辛苦了。”杨如瑄把一篓菜交给跑堂的美婢,随即从柜台取来银两。
几日下来,她大抵知道毛大娘早年丧夫,独自拉拔儿子长大,儿子进了大户人家当下人,后来听说被栽培成护院,偶尔也会回来探视大娘、给些银两,可大娘总想替儿子打算,将儿子给的钱买下了屋后头的地,种了些菜。
“托夫人的福,帮了我不少。”
“哪儿的话,大娘种的菜又甜又脆,让我腌过之后成了招牌菜呢。”说穿了,她不过是把女乃女乃的绝学运用在菜色之中,做出的菜色是京城少有的,才引来不少饕客尝鲜。“对了,我拿一点给大娘回家尝尝。”
毛大娘总是舍不得吃穿,几回要她留下用膳都不肯,杨如瑄心疼她年岁这么大,还得为了儿子的将来工作,回头正想替她准备几道酱菜。
“这怎么好意思?夫人给的钱已经很多了,我……哎唷!”话到一半,后头突地被撞了一把,踉跄地往前扑去。
杨如瑄闻声回头,来不及扶住毛大娘,眼踭睁地看她跌趴在地,而急切探出手的动作教她月复间抽痛了下,抽了口气再赶忙将毛大娘扶起,她抬眼瞪去,一双美目眯起。
“小叔……”她喊得咬牙切齿。
这混蛋东西竟然故意撞倒老人家,天底下怎会有这种混蛋?!
“哎呀,这不是嫂子吗?怎么好好的侯爷夫人不在府里享福,跑到这儿抛头露面?”樊柏文佯讶,说得虚情假意。
“小叔,撞到人了不懂得道歉吗?是你眼睛不好,还是脑袋不好?”杨如瑄皮笑肉不笑地道。
樊柏文怒气微扬,但一思及身旁的人,又换上了笑脸道:“嫂子,眼睛不好的是我大哥,你说错了。”
“罢了,像你这种眼不瞎脑袋瞎的家伙,跟你说再多也是白搭。”不想睬他,她打量着毛大娘身上的伤势,道:“大娘,我带你到医馆给大夫看看吧。”
“不用了,不碍事。”
“怎么可以?这膝头要是伤着不医,往后麻烦很大的。”
“我说嫂子,有贵客临门,你就管着这婆子,未免太不周到了。”被晾在一旁的樊柏文面子撑不住地低吼着。
杨如瑄横眼睨去,佯讶。“哎呀,小叔还在呀?店门就在这儿,想进就进,还是要我捎个人牵你进去?”
“你!”樊柏文嘴上说不过,动气地朝她逼近,却被身旁的男人阻止。
杨如瑄望向那男人,一身紫衣锦锻,面如冠玉,气势逼人,后头还跟了一票侍卫,看得出非富即贵……可是会和樊柏文在一块的,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你就是平西侯的妻子?”皇甫涛一脸兴味笑问着。
“阁下是——”杨如瑄轻声问。
皇甫涛尚未开口,店里已有人唤着,“少夫人,小少爷哭着要找你啊。”
杨如瑄一望,就见默言抱着哭得像是泪人儿的樊允熙过来。她一把抱过手,拿手绢轻拭他的泪。“怎么了?”
“娘……”樊允熙临危受命,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只好抱着她继续哭。
庆幸的是,他眼泪真的很多,说哭就哭,一点都不费力。
杨如瑄没辙地哄着他,想了下,对着默言道:“默言,跟杏儿说,要她到柜台里待着,你和我带大娘去医馆。”
“夫人,不用了。”毛大娘畏缩地垂着肩。
“不可以。”杨如瑄独断得很,不容置喙,把樊允熙又递给了默言,自个儿搀着毛大娘,就像是服侍自个儿的长辈,压根忘了樊柏文和那位贵客的存在。
皇甫涛望着她的背影,勾起了唇角。“挺有意思的,可惜是樊柏元的人。”
“她根本就是个泼妇,六公子,你可千万别着了那女人的道。”
“着她的道?”皇甫涛哼笑着。“樊柏文,你是怕本公子对平西侯较有兴趣吗?那么,你又能拿出多少本事,让本公子知道你是有用之人?”
他何需拉拢他人加入他的阵营?登门拜访想结派同系的,多如繁星,他可不稀罕一个瞎眼的侯爷和毫无势力的樊家二少。
杨如瑄送毛大娘回城南的家中,再让默言请大夫过来诊治。
“膝上有肿胀,得要以药草敷伤处,不过这大娘的气脉极虚,肝血亦不足,恐怕得要好生调养才是。”大夫诊治后如是道。
“那就麻烦大夫开个药方。”
“好。”大夫应了声,正要走到桌边开药方,却见她脸色苍白,不由问:“这位夫人要不要老夫顺便切脉?”
“我?不用了,我没事。”她扬笑道。
她只是先前动作太急,肚子有些不舒服,小事罢了。
大夫闻言,只好先开药方。
杨如瑄走到床边,笑握着毛大娘的手。“大娘,别担心银两的事,毕竟你是在我那儿出事的,自然是由我处理的。”
“可是……”
“大娘,你要是不接受,我心底会过意不去的。”杨如瑄轻拍着她的手。“这几日你好生休息,我会让我的贴身丫鬟过来照料你,你就安心静养。”
毛大娘闻言,泪水不由在眸底打转。“夫人,你真的是好心人,老天会保佑你的。”
好心人吗?杨如瑄笑了笑。曾经她迷失得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满心只有富贵荣华,说穿了,她现在不过是在弥补自己以往曾犯下的错,想尽其可能地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罢了。
“你是谁?”简陋小屋突地跑进一个男人,守在房门外的默言立刻戒备地低喊着。“我要看我娘!”男人如是道。
躺在床上的毛大娘闻言,挣扎着坐起身,喊着,“硕德。”
“娘。”男人踏进房内,杨如瑄望去,微眯起眼,认出他是跟在那贵气男人身后的侍卫之一。
毛硕德走到床边,直睇着杨如瑄。“多谢。”
杨如瑄打量年轻俊秀的他。“原来你也在现场,为何没扶你娘亲一把?我知道我问这些话是太过多管闲事了,但你要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等的,一旦错过,就算午夜梦回中,你也找不到那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