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谷均逸看出了她的不安,有意给她空间吗?打死她也不信,把她关在他家,再给她空间算什么?这种好人也未免太另类了,而竟能想出这么瞎理由的自己,大概也被谷均逸传染了。
每天临睡前,施余欢都要负责给谷苓飞讲睡前故事,谷苓飞看起来不像是要靠故事才能入睡的小孩,之前的保姆也没有这项工作,但谷苓飞坚持睡前必须要跟她讲话才行,施余欢觉得没差,每天晚上就来给小朋友讲讲童话、聊聊天。
施余欢从谷苓飞的房间出来,轻轻带上门,本想下楼回自己房间的,又被二楼一间房内透出的灯光吸去了注意。
那是谷均逸的书房,谷均逸好像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每次房门都露出一条小缝,灯光就在走廊上划出一条直线。
施余欢会注意到,是因为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她搬进来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这样,有一次,她晚上二点被渴醒,起来找水时发现二楼那间房还亮着灯。
比均逸有卧室不待,每晚都把自己关在书房做什么?有什么公事不能白天做,非要留到晚上?白天他可是闲到能在沙发看一整天电视的程度。
施余欢左思右想,慢步轻声地蹭到了书房门口,靠在房门的缝隙处往里看。
全是深色家俱的书房内只开着几盏昏黄的壁灯,施余欢适应了一下光线才找到谷均逸,他没有坐在书桌前,却是盘腿坐在暗红的地毯上,看样子是双手抱胸低头正看着什么,因为是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面前的东西。
他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施余欢眯起了眼,瞧他那个专心的样子,他那一肚子的坏水此时一定沸腾了,不知道又在算计谁!
“进来。”那位背对她的老僧低声一句。
施余欢的手剧烈一抖,全是因为心虚,手磕在门上发出了声响,她“哎哟”一声,手也疼、心也疼,这不想装人不在都不可能了。
“你是背后长眼睛啊!”她连呼吸都小声小气,却好像一开始就被他发现一样,怎么能叫她不气?
“你的味道,从刚开始起就一直飘过来。”
狈鼻子!施余欢暗骂了声,不情愿地进屋,省得又要被他命令一次,“你总说什么味道,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味,也真够矛盾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折磨,她总算知道,谷均逸根本就是个彻底的香水狂人,要说能让他真的投入去做的事,那就只有对香气的追求了,他对此的偏执没有人比她更有发言权,只要一提到香气之类的事,他马上就会转成一张严肃的脸,就像现在这样。
见谷均逸还真的沉思起来,施余欢心里气啊,那么认真做什么,谁在跟他讨论他的专业,她是在讽刺他好不好!
“不知道。”谷均逸想了想,说:“不过你身上的那种味道减弱了。”
“减弱是什么意思?”虽然她从来没闻到过,不知是被他的严肃感染还是怎样,心中竟是一紧。
“变淡了。”谷均逸说:“以前只要你人在这房子里我就知道,现在除非很近,比如刚才你在门前那样,我才能察觉到。”
他怎么把她说得好像一个臭味散发机……施余欢没工夫想那些,她的手反射性地握了起来,“你是说,我身上那种味道可能要消失了?”
他点了下头。
比均逸说的都是事实,可并不表示他接受这个事实,从他对这件事有所察觉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种可能,有一天,他再也感知不到她的存在,除了无法弄清那味道的产生缘由外,他是不是也会失去其他似乎马上就要抓住的重要东西?
看施余欢的样子,他弄不懂她是怎样看待这件事的,她从一开始就不受那味道的影响,对她来说应该没什么损失吧?
“你很高兴吗?”他问,对她来说,这或许不失为一件好事。
施余欢猛地回神,神情还有些不定,“当、当然了,本来就是对我没好处的东西,消失了最好,也就不用整天对着你了。”
合理的判断,谷均逸也知道,他们之间是一场基于香气的交易,香气没了,她对他就没用了,可她反而会因此解月兑。
为什么掌握着主动权的他,反倒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呢?
他直接拉住她的手,吓了施余欢一跳,她又没有要去哪,干嘛那么使力拉她?
“你这是做什么,放手啦!”她抽了两次,没成功。
“坐下。”他说。
“坐就坐,好好讲不就得了,要不要使这么大力啊!”真是的,她又不是宠物狗!
施余欢学着他,别扭地也坐在地毯上,他的指令达成了,他好像就满意了,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这让她该怎么办,她该做些什么,真的学狗吐舌头吗?
说起来,谷均逸从刚才起就一直专注地在看的,到底是什么啊?施余欢低头一看,愣住了,书房的光线暗,加上心中有别的事,等她再想到往地毯上看去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竟然会是一幅拼图。
一幅拼了三分之二左右的普通拼图,普通到前几天她才在谷苓飞的桌子上看到过,专供六岁以上儿童开发智力用的。
没错,谷均逸的确也属于六岁以上的范围,但他不是儿童啊。
“呃……”施余欢盯着地毯上那未成形的卡通图案,再配上谷均逸皱头紧锁,拿着块拼图仔细斟酌,踌躇的模样,有点犯傻,该不会,他整夜整夜把自己关在书房,就是在拼这个吧?
只见谷均逸将一块捏在手指间很久的拼图,慢慢地摆在了一个稍微一看就知道不对的地方,摆好后他思量好久,才又慢慢地把那块拼图拿了起来,继续夹在指间捏搓。
施余欢半天不语,前几天她从小飞房里看到这套拼图时,好像还取笑过他,那时他说拼图是爸爸的,她还以为是小男孩脸皮薄,撒谎推在别人身上。
现在看来,无知的人是她啊。
“拼图可以使人冷静下来,清醒头脑。”谷均逸还举着那块拼图说道。
“是喔,很好的爱好……”
“你知道我的公司,为什么叫‘Innight’吗?”这次,谷均逸总算找到了位置,可施余欢被他的话搞得有些糊涂。
“Innight?”难道是从拼图里得到的灵感?
“Innight是我和小飞的妈妈相遇时,那家夜店的名字。”
这么说他儿子是从夜店来的、公司也是从夜店来的,他人生到底是有多依赖夜店啊?
施余欢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跟她提到小飞的妈妈,可一提这个她就止不住心中那股冲动,一种酸而狂爆的冲动,“这种事你应该去和小飞说。”
“他当然知道,那时我完成了一款香水,就拿这个名字当了香水的名字,后来小飞出生,他妈妈出国后,又用这个名字当公司名称,为了感谢她生下小飞。”
“感谢?”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没什么真实性,“你所谓的感谢就是一个名字、一笔钱?如果真的心存感谢,是不是应该将她娶进门、给她一个好生活、给小飞一个健全的家庭?”她做的事,怎么能用一句“感谢”就全部抹消。
她激动,而他没有命令她闭嘴,谷均逸捏着拼图,转过头来,昏暗的光线中,他的眼闪闪发亮,比灯光更加深沉、柔和。
第5章(2)
“你呢?”他问:“如果让你生下我的孩子,你就会嫁给我吗?”
他他他、他这是什么混帐假设啊!施余欢觉得自己脸颊上的毛孔都打开了,正在腾腾地冒着热气,偏偏他又是一副学术讨论般的严肃样,认真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