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们一共有几艘船?”陶于薇打断他的话。
避通明眸光闪了闪,似有了悟。“多时上百,少时五、六十船,河里的鱼获并不丰,常常捕不到鱼。”
“所以人家看上你们的船,想收为公有,编成捕捞渔队独占渔获市场,一家独大不许其他渔夫捕鱼。”人不怕多,就怕一聚集起来形成一股势力,壮大声势。
他一听,眼中闪着兴奋。“的确如姑娘所言,官府要收编我们的船,只给我们少许的银两补偿,还严令未经允许不准私下出船,一经查获先打五十大板再关入大牢。”
“而你仗着有武功在身反抗了,人家也拿你来磨刀,杀鸡儆猴。”把带头的人宰了,底下的人就乖了。
“姑娘明慧。”她真是聪明,由小细节看出端倪。
若他晓得她陶于薇不是聪明,而是以商人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他大概会很失望吧!她眼里看见的并非律法和王道,而是利益,一粒米一粒米的堆积是高不可攀的米山,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山老虎。
“什么明慧不明慧,那个狗东西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帮你想个法子治他。”
她的双眼亮得让人有些……心不安。
“什么办法?”要不是走投无路,民不与官斗。
笑容灿烂的陶于薇又开始装出“我不杀人”的无辜表情,“金子,拿我的梨花木漆红银匣子来。”
“是。”
一只通红漆色匣子,匣边四角镶嵌磨成元宝的玉片,上头含着一粒拇指大小的粉色珍珠,匣盖缀满五彩宝石,里面是满满的银票。
“拿五十万两去,在醉月湖附近买下百顷土地,给我盖座豪华的大宅子,多找些会武的师兄师弟、江湖高人、草莽英雄,也不必规定得太严格,就弄个帮会吧!收纳靠水为生的百姓,有多少收多少……”
谁也没想到陶于薇的一句话,漕帮成立了。
在许多年以后,受益最多的人居然是她,因为她有五千艘船在江河上跑,挂上“凤”字船旗就备受漕帮礼遇,不但航行途中未受任何刁难,漕帮还会主动派人护船,顺风顺水的南北通行,更甚者她的船队还是漕帮的主力,一文钱也不用缴。
“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又给你弄出一条生财之道。”走进来的葛瞻,一看她豪奢的手笔,就知道其中利润肯定不少。
“走开!我这会儿不想看到你,有多远滚多远,我心情不太好。”哼!长得那么像,葛瞻、葛广之根本是同一人。
突被厌憎,有些莫名的葛瞻面色微沉,“为什么?”
“因为见着了你,会让我联想起某个令人厌恶的臭男人。”以及梦里面那个为了复仇而不顾一切的男人。
“谁?”他眉头一蹙。
“天耀城城主。”银月。
“他?!为何?”葛瞻的表情多了怪异。
“我做了不少买卖,唯独赚不到他的银子,那个恨呀!真想刮下他一块肉生吃——”她说得咬牙切齿。
好大的怨气扑面而来,葛瞻彻底无言了。
第8章(1)
“啊!流、流血了,公主受伤了!快来人呀!鲍主遇袭了……回护,快回护——”
银子惊慌失措的凄厉叫声穿透云霄,惊动林中鸟兽,纷纷向四面八方逃窜,枝叶繁盛的树木震动不已。
她低头一视满手的鲜血,那眼皮子一翻,吓到晕过去,一颗小石头丢中她的头才又痛醒过来。
“别、别叫,你想引来刺、刺客……把我们都杀光吗?我的血要流……流光了,快想办法止血……”为什么是银子,她不帮着下手就该说祖上有德了。
“怎么是刺客不是土匪,公主是旭川国的长凤公主,皇上最疼爱的女儿,谁敢刺杀您令龙颜大怒……呜——呜——公主,怎么办?血越流越多了,奴婢不是太医不会治伤……”银子一慌乱话就多,语无伦次得连说什么也不清楚。
陶于薇冷笑,“土匪是一大票,动辄百名,甚至一、两千人,你看那些人不过三、五十名,身着黑衣还蒙面,一看就知是干暗事的人,有组织、有纪律,来头不小。”
他们在前往水月族的路上,因前方二十里处有座山势陡峭的山谷,山谷两侧是巍巍斑山,山顶云雾缭绕,谷底狭窄而长,勉强可以通行八马拉的青鸾大马车。
唯恐有危险,葛瞻派了五百名护卫先行一步探查,另一半人手则就地扎营升火,静待前哨回报。
就在这时候,有一名高瘦护卫前来回禀,说是不远处有座清澈如镜的小湖,湖的一侧有个泉眼,冒出有硫磺味的温泉。
陶于薇一听可来劲了,马上带着金子、银子要去瞅一瞅,言明她要去“泡一泡”,男人……包括小宝在内通通止步,所有的明卫、暗卫全退到一里以外,不得窥视。
因为温度有点过高,陶于薇就月兑了鞋袜浸浸玉足,心血来潮的她叫金子回马车拿些糕饼和薄酒来,一边泡脚,一边欣赏美丽的湖光山色,再喝上两口美酒,人生就圆满了。
谁知金子前脚刚一离开,温泉上方忽然垂下数条长绳,忽觉不妙的她二话不说拉着银子就跑,闪身躲进泉眼后头的山洞,数十条黑影如鬼魅般滑落,落地无声地往众人驻扎的营地奔去,手里拿着银晃晃的长剑,背上背弓。
也该是她倒霉,忘了把鞋袜带走,走在最后头的蒙面人瞧见地上的绣花鞋,心生警觉地和同伴打了个手势,留下几人搜查绣鞋的主人,而躲得很隐秘的她不巧打个喷嚏。
她不找麻烦,麻烦找上她,长剑一划,肩上一疼,她想都不想地将喷出的鲜血往左胸一抹,佯装正中心口,倒地不起,抽搐了两下……装死。
好在那人并未查看才被她蒙过去,未因她一身华贵锦衣而生疑,他们要杀的公主就在……咦!
不对,他们想杀的人不是她,另有其人,不然刺客会谨慎确定她的身份,而非一眼也不多看地转身就走。
陶于薇为自己电光一闪的想法感到心惊,护卫的一行人当中,有谁是他们非杀不可,不惜触犯她父皇也要下手的。
“公主,您在流血!”银子觉得头晕目眩,一道影子看成迭影,满天的云彩在乱飞。
“撕开你的里裙扯下一块布,折成四角覆在伤口处用手按压……嘶!痛……是压住伤口,不是让你整个人压、压在我身上……”银子重死了,好浓的胭脂味。
一想到银子浑身特浓的香气,忽感不安的陶于薇神色一变。糟了,蒙面人会不会闻到银子的脂香又回转。
好的不灵坏的灵,越怕什么就来什么,其中一名嗅觉灵敏的蒙面人转了回来,一面微动鼻头轻嗅,一面寻找“生还者”的踪迹,眼看着一步步朝她们的藏身处靠近。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毫无忠诚度可言的银子只顾着自己逃命,不惜将陶于薇暴露在危险中。
“公、公主,您先挡一下,奴、奴婢去求援,您等着……”抖着唇说完,银子双手一推,把陶于薇推出洞外,她两手两足飞快地往突出的岩石攀爬向高处。
“银子你……”这个叛徒。
“原来这里还漏了一个,我来送你上路。”狞笑的蒙面人目露冷意,长剑一举往前刺。
以为将命丧于此的陶于薇闭上眼,等最后的疼痛到来,但是一股温热喷向她,她感觉湿湿黏黏的,倏地睁开眼。
她看到背向她的宽厚后背,一个男人挡在她面前。
“别怕,薇儿,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他叫她薇儿?和梦里的男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