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天羿语气带着几分威吓。“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冬昀还是不肯放弃,一直盯着他的脸。
自己曾经希望能失去这份特殊能力,活得像个正常人,然而此时她却多么期盼能“看到”想要知道的事。
妻子的反应令雷天羿眉心皱成川字,她向来都是柔柔怯怯、半垂眼睑,说话细声细气,不曾像今天这样直视自己,彷佛……想要看透他的内心似的。
他对自己的这个想法觉得可笑。
“你在看什么?”他微愠地问。
冬昀眨了眨眼。“没、没什么。”
“既然明白了就回去。”雷天羿不想再多言。
看来要对付这个男人不大容易。“那么相公可有每天去看他?”
冬昀心想自己既然见不到儿子,他总见得到吧。
“昭儿身边已经有两个女乃娘,还有嬷嬷和婢女,她们会好好照料昭儿的。”他漠不关心的口吻让人听了真的会吐血。
冬昀握紧拳头,因为抡得太用力而有些发抖。“意思是相公很少,甚至没有去探望过他?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那又如何?”雷天羿不痛不痒地回道。
“啪”的一声,在冬昀意识过来之前,右手掌心已经挥了过去,往对方那张冷冰冰的俊脸打下去。
雷天羿陡地挨了记耳光,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眸迅速闪过一道讶然。他的妻子从来只会因为委屈而落泪,别说动手,就连还口也不曾。
“夫人!”唯一在场的阿保可以说是惊呆了。
冬昀也被自己打人的举动吓到了。
完了!她不禁有些畏惧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她痛恨暴力,没想到自己竟有样学样,跟前世的生母一样,也同样用暴力来宣泄怒气,虽然这位国公爷真的很欠揍,但是动手就是不对,她更担心对方还以颜色。
才这么想,雷天羿已经一把扣住她的手肘,俊脸像是结了层冰霜,两片薄唇吐出警告。“不准再有第二次!”
冬昀痛到差点叫出来,但还是昂起下巴回呛——
“我不后悔打这一巴掌,因为这是你应得的。”这个混蛋!既然无法真心疼爱自己的子女,就不要把孩子生下来,让他们来到这个世间受苦。
雷天羿讳莫如深地瞪着面前的妻子,令人看不透心思。
要比谁的眼睛大吗?冬昀也同样瞪着他。
“回去!”雷天羿松开手掌的钳制,低声斥道。
“我……”她想代替锦娘去看看那个孩子,说不定孩子被虐待了都没人知道。
雷天羿又喝道:“回去!”
对方的态度强硬又吓人,冬昀只好把话又咽回去,不过她还会再来的,非要确定孩子平安她才能放心。
目送妻子纤瘦的身影忿忿然地离开,雷天羿不自觉伸手模了模印着红色指痕的左颊,原本又麻又痛,这会儿却觉得火辣辣的。
足见这一巴掌是使出全力的。
“爷要上药吗?”阿保上前问道。
他放下手。“不必。”
“是。”阿保又退后。
雷天羿才要转身踱回书案后头,突然停下脚步,清清冷冷地启唇,道出令人不解的话。
“方才发生的事,等长公主回府,就随口跟她提起。”
“爷真的要小的这么做?”他奉命前来监视国公爷一事,彼此都心知肚明,自己有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到,只要别被长公主知道就好,所以他对这个要求感到迷惑。
雷天羿回头睨道:“要你说就说。”母亲……不,那个女人若知晓他们夫妻决裂到动起手来,必定会很开心,也许可以让她高兴上好几天。他讽刺地思忖。
“小的明白了。”阿保心想若没有据实禀报,日后长公主得知此事,自己恐怕小命不保,确实不得不说。
待雷天羿坐回书案后头,挑了本书来看,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左颊正隐隐刺痛着,不过对他来说,这比被蚊子叮咬的力道还要轻微,只因为他的心早在多年前就已经麻木,失去任何感觉。
此时,他的脑中再度浮现方才妻子瞪视自己的秀眸,里头宛如燃着两簇火焰,恨不得将他烧成灰烬。
那是货真价实的怒火。
他真的把一个温婉柔顺的女人气到动手打人。
很好!这就是他想要的!
最好恨他入骨,恨到再也不想看到他。
这也是他唯一能保护她的方式。
见冬昀终于回来,春兰忙不迭地上前关心。
“夫人上哪儿去了?真是快急死奴婢了!”
别花则是一脸没好气。“没有奴婢跟着,夫人一个人别乱跑。”
好让你们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吗?冬昀在心里讽道。
“我自然是去见相公,求他让我见儿子一面。”
春兰目光一闪,赶紧问道:“爷答应了吗?”
“他还是不答应。”冬昀摇了摇头,省略了两人发生冲突的经过。
“夫人还是别再去求爷了,每天来来回回走那么多趟,你不累,咱们可都累死了,要知道这座定国公府,当家作主的是长公主,就算是爷也不能违背她的意思。”桂花悻悻然地说道。
冬昀看着她们。“可是……”
“等长公主回来,夫人再去求她吧,不过……”桂花讽笑一声。“那也要夫人敢去才行,夫人不是最怕她的吗?”
有哪个当媳妇的不会怕恶婆婆?而且这个婆婆不只身分尊贵,又掌握所有的权力,唉,锦娘真是可怜,在这座府里根本是孤立无援。
“为了见儿子一面,再怕也要去。”这是她唯一能帮锦娘做的事。
别花哼了哼。“夫人自己看着办吧,咱们可帮不了你。”
“你少说两句!”春兰扯了扯她的袖子,低骂一声。“不要以为夫人脾气好,不跟咱们一般见识,说话就这么没有分寸。”
别花这才不情不愿地福了个身。“请夫人原谅。”
看她们一搭一唱的,冬昀还真是打从心底佩服,不过才十多岁的年纪,心机就这么重,她告诫自己她们忠心的对象是长公主,不是自己,千万别被骗了。
见夫人又盯着她们猛瞧,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也不知是作贼心虚还是什么的,让春兰和桂花心里有些毛毛的。
待冬昀收回目光,才发现走到脚都酸了,额头也在冒汗,谁教这座府第实在太大,又想到方才和“丈夫”之间的争执,她更是一肚子火,索性蹭掉脚上的绣花鞋,横卧在楠木制的美人榻上,把头往圆枕上一搁,顺手抄起被扔在一旁的团扇,看来这应该也是锦娘的私人物品之一,因为没有电风扇可以吹,只好将就一下,却是愈扇愈呕。
既然她的特殊能力对这位国公爷不管用,只好动动脑子,总会想出一个整治对方的法子。
两个婢女相觑一眼,心想夫人向来都是中规中矩地坐在美人榻上,几乎不曾这么随兴地躺在上头,而且夫人的性情似乎也有些转变,不再像以往温顺,受了委屈只会往肚子里吞,不但变得很容易生气,脾气也暴躁许多。
别花朝春兰努了努嘴,要她去探探口风。
于是,春兰端着泡好的茶上前。
“夫人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冬昀警觉地回道。
“奴婢是站在夫人这一边的。”春兰又说。
冬昀在心中冷哼,自己可不像锦娘那么老实好骗,也不知遭人出卖过几次,还把对方当作自己人。
“夫人心里若有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给奴婢听听,也好帮忙拿个主意。”春兰佯装忠心地道。
“我会的。”
冬昀随口敷衍,说完便闭上眼皮假寐,不再理会春兰。
春兰和桂花不禁相觑一眼,总觉得眼前的夫人比过去难对付多了,明明是同一个人,实在想不透为何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