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够了!我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努力生存,他们有什么资格欺压我哗啦啦的大雨覆盖他嘶哑呐喊的声音,他不气馁,仍旧放声大喊,就算雨势化去他的声音,也抹灭不了他的誓言,他说出口的每句话,都早已镌刻在心版上。
“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负我!没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老天爷!你想给我多少考验就尽避来,我不怕!一次打不倒我,第二次也别想让我心灰认输!想怎么对付我,尽避来!”豆大的雨点不停打在他脸上,打到脸皮都麻了,他却觉得无比清醒
那些过往,他都记得,要是没有经历这些,怎会有今日的他?
第4章(1)
“不想一辈子在烂泥里打滚就站起来。”辛岩由上而下俯视少年,冷淡的口气带着严厉。
衣衫残破的少年不发一语,眼眸直盯着辛岩,不显畏惧,片刻后才挣扎着摇晃起身,瘦弱的背脊微驼,双唇紧抿,像在极力忍受身体的痛楚。
少年的身高尚不及辛岩的胸口,瞪向他的双眼带着不服输的光芒。
“好,就是这种眼神。”辛岩嘴角扬起,多像啊……这少年和当年的他是多么相像!
“你若能平安活下去,三年后来找我辛岩。”
少年没回答,依旧用阴沉的眼神瞪着他。
看他这模样,辛岩不怒反笑。“不来没关系,我没损失。”说完即步至贺莲依身旁。
“没事了,走吧。接下来还想吃些什么点心?烤饼还是汤泡膜?”
“为什么不把他带在身边?你的军队不也需要打杂的少年帮忙工作?”她频频回头。
辛岩的手臂拢在她肩后,虽未触及她,却逼她不得不前迸。他是故意不让她留在原地的。
“多让他体验几年现实生活,到时候他会更加努力往上爬。”他云淡风轻的解释,这些路他都走过,明白其中的苦甜酸涩。
原来如此。她又把画糖咬得喀喀作响。方才她一见那名少年,就觉得他和辛岩的少年时期有几分相似,正是因为这一点,辛岩才会叫他三年后来找他吧?
他心地挺好的嘛!没辜负她小时候的期望。
“老板,来碗杏仁豆腐花。”想到这儿,她心情很好,走到摊子前说道。
“马上来。”老板用毛巾擦擦摊子旁唯二张桌子,随即用大勺子自了两碗豆腐花送上。
“两位请慢用。”
“真好吃。”口感温润且香气四溢的豆腐花一入口,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辛岩也端起碗食用,不知怎的,向来不爱甜食的他,竟也觉得这玩意儿口味还不错。
他温和地看着贺莲依,见她终于露出笑客,感到十分畅怀。
他希望她每天都能快快乐乐,像现在一祥。
她专心地吃,吃到一半突然惊呼。“咦?有水滴进碗里……”
“下雨了。”他在桌面上放下铜钱。
“快找地方躲雨。”
“没关系,雨还不大,别浪费食物,把它吃完好了。”她抬头看了下天空,然后又低头吃起来。谁知她才吃了两匙,雨势转眼加剧,连头皮都有些湿润了。
“淋雨会受风寒。”他好气又好笑,拉起她的手就带着她跑。
“喂!你你……”牵她的手做什么?她不能自己跑吗?
“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他一句话堵住她接下来想讲的。
街上到处都是躲雨的人,他左闪右避,没让别人撞到她。
贺莲依边跑边怔望握住她手腕的那只大手,他的手心好温暖……这辈子注定牵着她手往前走的人,就是他了吗?
幼年时的游逅,她当他是个需要帮助的大哥哥。
在佛寺和他巧遇,她怦然心动,却以为只是段短暂的美梦。
洞房花烛夜,她怒气攻心,他深情以待。
免兜转转那么多年,命运还是把他们缠绕在一起,这个人,将伴她一生。思及此,压在她心头的烦忧,好像霎时间淡化模糊,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宽阔的背影看起来很可靠,握住她手腕的手抓得牢牢的,这一瞬间,她竟有跟着他跑到天涯海角也无妨的念头。
她是怎么了……
不知何时,辛岩已将她带进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躲雨。雨越来越大,她站在檐下,思绪恍恍惚惚。
一方素面巾帕递到面前,她愣看那条帕子片刻,才转头面对辛岩。“擦干手脸,别受寒了。”
“不用……我自己有带手绢。”她的手伸进袖里,找半天却找不到,她早上穿衣时明明有放进来的,怎么不见了?
“先用我的,你的头发在滴水。”
“不要。”她有点生气地回应,继续翻找以梁君怀寄来的丝料栽成的帕子,找来找去还是不见踪迹。是不是刚才跑得太快,掉在路上了?
“或许掉了,我这帕子是新换的,你拿去用吧。”
“我说不要就不要嘛。”她放弃寻找,颓丧地坐在檐下的长凳,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事。
饼去已经过去,掉在路上的手绢该去哪里捡回来?时光怎能倒转?她早就不是从前的贺莲依了。
皇帝的圣旨推翻她十几年来的认定,她自觉辜负了梁君怀,带着对他的愧疚嫁入将军府,原以为能用冷漠抗议辛岩的卑劣,护卫自己的心和自尊,但他对她的好却逐渐融化她的防备,她的心已被他古据,这一次,她彻底背叛了梁君怀。
双手掩住面孔,尽情让泪水流淌而下。
辛岩静静陪着地,不多说一句话,让她哭到尽兴。
她这阵子的情绪一直受到压抑,藉由哭泣宣泄出也好,他宁愿她表现心中所想.也.不要她将心事闷在心里。
没有半点不愿,他和她并肩而坐。
雨水沿着屋檐滑落,像道透明的帘幕。在这小小天地里,只有他和她,而帘外的风风雨雨,他不想看也不想管。
他只在乎,此时和她在一起的人是他,靠得这样近,连心和心,好像都接近了一些。
他甚至傻气地想,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算要他永远坐在这里他也愿意。
只要
她在身旁。
在初冬时节淋雨又吹风,贺莲依大病了一场。
她病得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总听见小女圭女圭轻软的声音在呼唤她,叫她快点醒过来,娃儿的话语经常终结在男人低暖的劝阻声中。
那人常扶起她的身子喂她喝药,一口一口慢慢喂,就算溢了出来,还是不嫌脏地用袖子抹净她嘴角,耐心的喂她喝完。
每当她有些许意识时,都能听见他的声音,低柔平静的声调,抚慰了她因高热带来的不适。
偶尔撑开沉重的眼皮,朦胧中依稀可见他拿着帕子,手劲轻柔地帮她擦去额上汗水。
“我怎么了?”她抓住额上的帕子问,喉咙干涩,连说句话都困难。
“你受了风寒,好好休息很快就好了。”
他把她的手拉下来,“口渴了吧?起来喝点水。”他小心扶她坐起身,端来蜜茶让她喝下。她贪甜,一口气喝了半碗。
“还要多喝些吗?”
“我眼睛好热,看不清楚……”
“喝了药病就好了。”他耐心回答。
“手脚没力气……”
“没关系,睡一觉醒来就能下床走动。”
“你一直都待在这里?”
“对,我一直都在。”
“那……可不可以靠着你睡?”
“……可以,你放心地睡。”
她歪歪斜斜地倚着他的肩膀,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陷入半昏迷。突地,她的头猛然往前一点,他及时伸手护住她的额头,让她靠在他的胸口。
他的胸怀很温暖,她能听得见他的心沉稳规律地跳动着。
直到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的存在那么令她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