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惊心动魄的一刻,让她将丈夫的形影彻彻底底刻进心上,再也无法抹去,如今,她只愿他能快快醒来,她要紧紧拥住他,好好对他倾吐心中的爱意……
温泓玉不得不佩服,三哥温泓德给她的药真有惊人的疗效。
在洗、敷、服过那“万伤皆可用”的药后几个时辰,霍循的高烧退了,又过了几日,他已经可起身,半卧在榻上。
见丈夫模样,温泓玉心里一激动,眼泪又不听使唤地落下。“幸好你没有事……你流了好多血,我以为你会死掉……”
听见妻子的哭声,他搂着她,将她的脸贴在心口处。“傻瓜,听到我的心跳了吗?我好好的,没事,别哭……”
“嗯。你答应过我。我该开心,不能哭。”听着他沉稳的心律落入耳底,她又哭又笑。
霍循替她抹掉眼泪,忍不住取笑她。“傻瓜……都当娘了,又哭又笑的,像什么样?”
她吸了吸鼻头,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抗议。“谁说当娘就不能又哭又笑?取笑我,我罚你先喝粥再吃药!”
“好!”这样的处罚让他甘之如饴。
此刻,夫妻俩因为患难见真情,即便没有太亲密的行为,也弥漫一股甜得化不开的浓情密意。
喂丈夫喝完最后一口粥了,温泓玉倒了杯水给他,让他漱漱口再吃药歇息。
霍循正要接过妻子递来的水,眼前却倏地一花,陶杯“咚”地掉落,差点砸上他的脚,水也洒了满床。
以为丈夫只是没接好,温泓玉赶忙拾起杯子,再拭净被上的水,急问:“有没有被砸伤了?”
霍循木然摇了摇头,怔怔地望着她。
察觉他的异样,她担忧地蹙眉。“怎么了?”
“我……”发现她的脸彷佛蒙在一层白纱之后,看不清楚,霍循心一慌,伸手想抓住她却扑了个空。他不死心地将手摊开,靠近眼前,微微张大眼——
情况没有改变。
懊死!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突然涌上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霍循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瞎了!
懊死的他忍受了十来天的折磨、摆月兑让他痛苦不堪的伤势后,代价却是要与光明诀别?!
温泓玉被他异常的动作给吓坏了。“循?!”
他沉痛地抬头,缓缓发出破碎、颤抖的声音。“我……看不见。”
从来没有一刻曾让他如此绝望和无助。
瑟缩了一下,温泓玉不确定地问:“你说……你……看不见?”
“对。”
“这不可能……”
是三哥的药出了问题吗?她抬起手在丈夫眼前慌乱地摇晃,双眸紧盯着他的反应。
他绝望地开口。“我只看到模模糊糊的形体在眼前晃动。”
胸口紧紧一抽,温泓玉抑着心痛,拼命思考各种可能。“有没有可能……可能只是因为脑后的伤尚未完全痊愈,引起暂时的失明?”
霍循无法乐观。“我不知道。”
“不管如何,我派人去请大夫再过来看看,你先躺下休息,或许醒来就没事了。”
他没回答,只是默默躺下,祈求双眼的状况能如妻子所言,醒来后就没事了。
明白他的沉默,温泓玉心疼地将脸贴在他胸口保证。“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许久、许久,他才吐出一句话。
“玉儿,对不起……我……我不想你为我担心……”
闻言,她忍着泪道:“不要说对不起,这些苦原本是我该受的,但你替我担、替我受了,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希望你继续宠我、疼我,当我的依靠……”
说着说着,她双眼发热、喉头刺痛,最后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靶觉妻子的泪一滴滴滑落,霍循不舍地将她抱得更紧。“玉儿……别哭……拜托,别哭……”
她怜惜地抚模丈夫的脸,抽噎着说:“你还记得我们举行婚仪时,在耆老面前吃下大饼,象征同甘共苦、永不分离的誓言吗?”
她为他忧心、对自己的珍视,在在牵动着他的心,霍循忍不住点头。“我记得,但……我不要拖累你,我不能成为你的累赘。”
像她这样珍贵的女子,应该要一辈子享福,有个如意郎君专宠呵护,而不是千里迢迢来到铁城,却要担心受苦。
不让他有机会拒绝,温泓玉打断他的话。“那就别把我推开。况且现在还不知道状况如何,或许一切只是我们太过担忧……就算真遇上最糟糕的事,你也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霍循怕的就是那最糟糕的状况。
若他真的瞎了,还能做什么?他如何能当她的依靠,继续宠她、疼她?
第9章(1)
唉入冬的天气让堡外覆了一层寒霜,呵气成烟,风里送来寒气,让人遍体生寒。
温泓玉顿住脚步,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毛氅。
这是她在铁城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感觉比京城的冬季还要冷上许多,再加上那灰蒙蒙的云层厚重得彷佛会压垮一切,向来乐观的她也无法不感到意志消沉。
她幽幽叹出一口气,嫣然的声音忽由身后传来。
“小姐,这汤药还是由奴婢送进去好了。”
大夫推断霍循的双目失明应该与脑后的伤口有关,可即便找出病症,却没有确切的诊疗办法。
温泓玉气恼地连换了几个大夫,却得到同样的结果。
最后她告诉霍循,就算铁城没大夫可治,她还是可以捎信回京城求援。宫里有御医,就算是城里的大夫,医术也不差,总是能找到治疗他的方法。
但相较于她的积极、不放弃,霍循在听过一个又一个的大夫说出相同的结果后,似乎彻底绝望了。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将所有情绪密密藏起,而且拒绝她的亲近,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亲密,似乎因为伤势而化为乌有。
只要一想起丈夫,温泓玉便脆弱得忍不住想哭,怕他没将当初的誓言放在心底,永远拒绝自己,她该怎么办?
温泓玉深吸口气,把乱七八糟的思绪压下,开口道:“让我送进去吧!他不可能永远对我生气。”
想起姑爷的态度,嫣然气得跳脚,不满地嚷嚷道:“姑爷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姐!他怎么——”
温泓玉虽是落寞惆怅,但语气平和。“嫣然,他只是不想拖累我,才会故意吼我、对我摆脸色,要不,嫁过来这些时日,没发生意外之前,你瞧过他这么对我吗?”
她知道,意志如铁的丈夫只是因为害怕,才会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待她。
仔细一想,姑爷的确是在意外后才性情大变,但即便如此,嫣然怕主子再受气,坚持道:“话虽如此,等等还是请穆哲图将汤药送进去,听说姑爷找他议事。”
“议事?”
“不过,穆哲图也不知道姑爷找他是议何事。”
她颔了颔首,突然想起之前交代嫣然办的事。“我写的信送出去了吗?”
为了霍循,她捎了一封家书回京,除了聘请大夫之事,她也询问三哥关于“万伤皆可用”的药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已经派人快马送出去了。”
“有消息了吗?”
嫣然摇摇头。
“也是,铁城与京城相隔那么远,再怎么快,总得要花些时日。”
温泓玉只能强迫自己定下心,慢慢等待。
四周一片静寂。
霍循半躺在榻上,只是直直瞪着前方的烛火,心灰意冷。
无论他多么努力想驱散眼前的迷雾,喝下多少大夫开的药,还是没用,他的双眼一直处于模糊朦胧。
他不懂,脑后的伤口渐愈,疼痛一日日减轻,待结痂收口后,可以算是完全恢复。
他觉得自己很好,但双眼却让他宛如作了一场恶梦,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个打击比当年夫妻不睦和谧娅的死带来的打击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