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别说太快。”
“没有人会娶我当正室,想让我做小,我又不肯委屈,所以……我是不会嫁的。”她说。
赵破军微顿,跟她有过接触后,他已私下打听了她的事,也知道两年前的展秀上她发生了什么事,那么难堪的情况,别说她是个未嫁的姑娘家,就算是个男人,恐怕都要好一阵子不敢出门,可她却消沉了一阵子便打起精神,像是那件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
在接触她之前,“京城第一奇女子”只是个说法,但现在,“京城第一奇女子”是一个眼见为凭的事实,他得说,她令他惊奇不断。
“对了,”钱蛮蛮话锋一转,言归正传,“我今天约你来,是要给你看这些。”说着,她向侍在一旁的梅君拿了一叠本子,将它们摊在桌上,一一向他解释说明,“这些是斤万两的进货及出货明细,上面详尽记录了农家的名字、米粮的数量及出产时间,还有出货时间及军方点收的时间及点收人。”
赵破军认真仔细的看着。
“钱家的米粮都向有优良信誉的固定农家收购,我们是直接向农家买,并没经过第三方。”她续道:“进货之后分装完毕,就直接出货给买方,时间跟地点都有详实纪录。”
“你想说的是……”他抬起眼,神情严肃的看着她。
钱蛮蛮目光一凝,直视着他,“我想说的是,钱家买什么货就出什么货,绝没有偷天换日。”
“你是说,前线有人调包军粮?”赵破军问。
“正是。”她肯定地回道。
“边关军寨负责抵御外敌,攸关国家朝堂的安定,谁敢如此大胆?”
“我不知道是谁,总之,这事绝不是钱家的人干的。”她一脸笃定。
“你未免言之过早。”他不以为然,“光凭几张纸,就断定这事儿与钱家无关,这根本是护短吧?”
面对他的质疑,钱蛮蛮不愠不火,不疾不徐又道:“是非曲直,放诸四海皆准,纵使碰上自己人,我也绝不会包庇。”
“难道你不认为自己遭到蒙蔽?”
“对我来说,是非是凌驾于感情之上的。”她义正辞严,“斤万两粮行的生意我可是亲力亲为,不是坐等收成。”
“这点证据恐怕还不足以证明钱家与此事无关。”
“赵大人放心,我会收集更多证据的。”说着,钱蛮蛮将桌上的纸本纪录整理好,递给了他,“这一份就给赵大人吧。”正事说完,她站了起来,“茶点都来了,赵大人用过再走,我先告辞了。”
“钱姑娘。”赵破军叫住她。
“有何指教?赵破军。”她连名带姓的叫他。
他蹙眉,一脸困惑,“你动火气了?”
初见面时,他们还相谈甚欢呢,怎么才一转眼功夫她就翻脸了,为什么?他说错了什么吗?
“废话!”她没好气地道:“你质疑我钱家的人,我还能没火气吗?”
“案情未明朗之前,人人都是有嫌疑的。”他说,“我也只是合理推论,你不须大动肝火。”
钱蛮蛮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没大动肝火,我发火时绝不只是这样。”
“噢?”赵破军兴味的一笑。
“我告诉你,我们钱家每一分钱都取之有道,不坑不骗。”她语气坚定,“虽然常有人说无奸不成商,但我钱家人行端坐正,从没昧着良心赚过一文钱。”
“树大必有枯枝,你如何……”
“你才人多必有白痴呢!”钱蛮蛮没好气的回呛他一句,转身便走,懒得再理会有些错愕的赵破军。
第2章(1)
钱蛮蛮拉着梅君气冲冲的下楼,刚下到一楼,差点儿撞上一名男子。
他约莫二十七、八,个儿不高,身材福态,身上一袭宝蓝色长衫是用上好缎子缝制而成,腰带上缀着玉石,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厮,一看便知道是个富家公子。
男子看见是钱蛮蛮,就像猫碰上耗子般欣喜若狂。“唷,我道是谁,原来是钱家小姐。”
钱蛮蛮挑挑眉,神情淡漠的横他一眼。
这个家伙名叫周双福,是京城“周记布庄”的大少爷,半年前他曾来提亲,想要纳她为二房,她打从心里讨厌他那财大气粗没气质的样子,当场回了一句—
“就算全京城的男人都死了,只剩你一个,我也宁可孤独终老,绝不委屈自己。”
周双福颜面尽失,逢人便说他是可怜她嫁不出去,才会委屈提出纳她为二房的提议,要不是她爹是钱八达,他连让她提鞋都嫌丢脸。
这些话,钱蛮蛮都辗转听说了,可她一点都不在意。
别人替她生气,她却说—“他那等品德及脑袋,我都想替他默哀了,若我同他计较,岂不跟他一样?”
她不是豁达乐天,而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钱蛮蛮连跟他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烦,脚步一跨就要离开。
“欸,”周双福拦住她的去路,“钱姑娘何必走得这么急?”
“好狗不挡路。”她冷冷看着他。
“我是狗的话,那你一定是条母狗,而且还是条被看光光的母狗。”他言语下流,脸上还带着让人不舒服的怪笑。
钱蛮蛮眉心一拧,“滚开。”
“你高傲什么?要不是你爹是户部尚书,像你这等货色早就进窑子了吧。”周双福越说越过分,而且还故意提高声调,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他说的话,好羞辱她。
“你多久没刷牙漱口了,嘴这么臭。”她一脸嫌恶的睇着他。
“对你这种女人说话,就该嘴臭。”他回道。
梅君向来胆小怯懦,如今见主子遭人如此羞辱,实在忍不住了。“你太过分了!”
“唉唷,你这丫头倒是长得挺标致。”周双福眉眼带着猥亵之意,“不如来跟我吧,我包你吃穿不愁,日子好过。”说着,他竟动手动脚想轻薄梅君。
钱蛮蛮伸手拨开他的咸猪手,“别用你的脏手碰梅君!”
周双福哼了一声,竟出手想推她。
她还没来得及闪,身子突然往后一倒,原来是有人抓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后一提,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的一声。
“啊—我、我的鼻子……”周双福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号。
一旁的小厮吓坏了,急忙上前扶起自家少爷。“少爷,你、你没事吧?”
“滚开!”周双福觉得丢脸,一把推开小厮,气急败坏地吼道:“是谁敢打本少爷?!”
这时,钱蛮蛮才意识到自己身前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是刚才在楼上惹得她火冒三丈的赵破军,望着他昂然挺立、宽大厚实的背影,她的心陡地一悸。
“你是谁?”周双福发现揍他的人是个陌生的男人,立刻恐吓道:“你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你知不知道我认识什么人?!”他可是常跟长明侯的孙子一起喝酒作乐!
赵破军冷冷的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认识什么人,我只是觉得你长得讨厌,嘴又臭,所以就打你了。”
“什么……”周双福气怒的瞪着他。
“这样欺负女人,你算是男人吗?”赵破军冷言冷语地道,“这么厉害的话,怎么不到前线去杀敌?”
他的话让看热闹的众人都笑了。
周双福面子挂不住,却又不肯示弱,装腔作势地道:“你是谁?报上名号来,我会找你算这笔帐!”
“我是赵破军,你要找我,就上卫武将军府,我等你。”赵破军撇唇一笑,两只如刃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瞅着露出惊惶表情的周双福。
知道对方的来历,周双福胆怯了,急忙带着小厮,狼狈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