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呀,韩思芳,你忘记了?”
她清丽的素颜浮上心头,令他胸口顿时一紧,不禁暗暗苦笑。
曾经,他付出满满的关怀与疼爱,却换来千刀万剐的下场,这三个字教他如何能忘?
第1章(1)
他们一家人搬进云华冠喜的时候,那年他九岁。
云华冠喜是这附近一带颇具知名度的新建案,父母从四、五年前就相当中意这里的环境,虽然偏僻,但是清幽单纯。父亲总认为,给孩子住的环境就是要愈单纯愈好,所以考虑了一阵子之后,终于买了下来。
陈士诚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韩思芳。
那时候她才两岁,有着大大的头,小小的身体;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
“葛格你好。”
她第一次开口叫他哥哥,声音像是甜进了他的心里面。
她漂亮得像尊洋女圭女圭,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就如同水底下的黑珍珠,虽然还是个孩子,睫毛却十分浓密纤长,小巧的嘴巴像颗迷你鲜女敕的粉红樱桃,细薄的发丝在阳光底下透着淡淡的褐色。
总之,九岁的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超级卡哇伊的小妹妹。
陈韩两家比邻而居,大人们之间的交情或许不太深厚,但他却视她如亲妹妹一般疼爱。
他升国一的时候,她五岁了,就读幼稚园中班,他不厌其烦地每天教她注音符号。
他升高一的时候,她小学二年级,某天他一时兴起,决定教她音乐,于是每个礼拜总会挑两、三天来教她钢琴。
在他考上医学院的那一个暑假,她准备升小学五年级,离国中不远了,他趁着自己还有一些时间,当了她的免费英文家教,却在无意中发现她虽然才十一岁,可是已经整个抽屉都是人家写给她的情书……
开学后,医学院的课业让他一下子突然变得忙碌不堪、水深火热,两个人的交集骤然归零。
大二快结束的那一个初夏,父母亲临时决定送两个弟弟到德国去留学。
身为律师的父母亲忙着打官司,没什么空闲,所以两个弟弟出国那天是由他开车送机。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但是记得很清楚的原因却不是因为那场大雨,而是因为韩思芳。
回程,车子转进社区的巷子之后,他立刻就看见了她。
她身形单薄,步伐微跛,雨势如此大,她却任由雨水打在身上,模样相当怪异,一个人茫茫然地走在街上,彷佛不知该何去何从。
陈士诚看得眉头都拧在一起了。他思忖着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一个才小学六年级的女孩子露出如此落寞的眼神?
他方向灯一打,路边暂停,撑了伞就朝她跑去。
“思芳?”
她因他的叫唤骤然回神。“士诚哥……”
“雨这么大,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散步?”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揪了下,赶紧将雨伞递向前,不舍地斥责道:“而且现在都几点了,你一个人这样在路上淋雨,就不怕你爸妈会担心吗?”
或许是因为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凶过她,韩思芳一愣,竟说不出话来。
那双受了惊吓的眼神让他胸口一紧。
“……对不起,我不是要凶你,”陈士诚抹抹脸,深呼吸,缓下语气柔声道:“雨很大,我先带你回家再说。”
“不要。”她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想回家。”
“怎么可以不要?”八成是跟父母闹别扭。他将伞柄硬是塞到她的手中,下了命令,“这伞你拿着。”
“欸?为什么要我……”韩思芳还在状况外,愣愣地接下了雨伞。
同一瞬间,那轻盈瘦小的身躯已经被他轻易地打横抱起。
“啊!”她惊叫了声。
“别叫!”他故作严肃地睨了她一眼,“你这样随便乱叫,是想让我被抓去警察局吗?”
她小小的脸蛋倏地刷红,细声抗议,“你、你干么?我要下来,放我下来啦……”
“你的膝盖不是受了伤?”
她一愣,脸颊愈发红女敕欲滴。
“没错吧?明明路都走不好了,还逞强什么?”他浅浅一笑,抱着她往停车的方向走。
韩思芳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少女漫画多少还是有看过几本,她知道这种心脏怦怦跳个不停的感觉,大概就叫作“心动”。
思及此,她低下头。“可是……我很重……”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婴儿肥还没完全消退。
“重”他笑了声,“你当我是弱鸡吗?”
“什么是弱鸡?”
“就是——”他脚步顿了下,歪着头想了想,最后投降道:“算了,反正那不重要,你也不需要知道。”
语毕,他开了车门,将她稳稳地抱进副驾驶座,自己则收了伞,冒雨绕回驾驶座上。
必上车门,哗啦哗啦的雨声瞬间被隔离在另一端。
车子里静静的、闷闷的,这是韩思芳第一次看见士诚哥开车的模样,竟毫无理由地令她紧张得如坐针毡。
“士诚哥。”她好不容易挤出了声音。
“嗯?”
“我这样子不会把你的车子弄脏吗?”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寸是干爽的,全都被雨淋得湿透。
“不会,你又不是从泥巴里爬出来。”他又笑了。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有那么一秒,韩思芳看得出神。她暗忖着,是否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也能像他一样如同星星般耀眼夺目?
没多久,他把韩思芳送到了她家门口。
可当他回到自家门前,停好车,上了中控锁,正要拿起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她竟悄悄跟在后头,令他有些错愕。
“思芳?你怎么又……”又是站在雨中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快过来啊,别在那里淋雨。”
他赶紧跑了过去,将她牵回自家门前的遮雨篷底下。
她低着头,抿紧唇瓣不发一语。
“怎么了吗?”他模了模她的脸颊。
或许就是这般温柔的轻声细语,她嘴角微垂,忍不住迸出了哭声,“我脚痛……”眼泪像是溃堤了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陈士诚慌了,手忙脚乱地哄着她。“很痛吗?”
他将她抱起,轻轻地放在坐式鞋柜上,蹲在她前方,捧起她的小脚仔细检查,怀疑是骨折或扭伤。
“你别哭,我帮你看看伤口好不好?”
她咬着下唇,吸吸鼻子,点点头。其实脚痛只不过是借口罢了。
他认真地左右观察,东按按西捏捏的,再抬头看看她的反应,却怎么样都不像是骨折或是扭伤,直到想起了她刚才所说的话——
“不要,我不想回家。”
刹那间,他好像懂了她的心情。
“这样好了,”他吸了口气,抬头望着那双泪眼,“你要不要先到我家坐一下,我拿条毛巾给你、泡杯可可给你喝,晚点再陪你走回家,这样好不好?”语气里满满是宠溺的味道。
她擦了擦眼泪,点点头,总算破涕为笑。
见状,陈士诚也跟着扬起唇角,忍不住伸手模了模她的发丝、捏了捏她的小鼻尖。“你喔,受不了你。”
他不以为意地搂着她的肩,暂且收留了她。
家里本来只有他一个人,现在却多了个小女孩——而且是个淋成落汤鸡的小女孩。
“晚餐吃了没?”
她摇头。
“想吃什么?”
再一次摇头。
陈士诚吁了口气,瞧瞧她全身湿透的模样,既忧心又不忍,便道:“不然这样好了,我找几件衣服给你,你先冲个澡,然后我去泡杯热可可,再帮你做个三明治,这样可以吗?”
小女孩终于点了头。
他微笑着上楼找了套旧衣给她,虽然略显宽松,可再怎么样也好过穿着湿透的衣物。
十分钟后,韩思芳步出浴室,发现篮子里的湿衣服已经被拿走了,似乎被陈士诚丢进了烘衣机。她愣了愣,心想那里头也包括了她的贴身内衣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