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关家药铺正堂,风长澜抬头,破瓦中漏下的阳光照在他的面上,下雨时,小院就即刻变成汪洋,更别提关家里里外外都数不出一件值钱的玩意了,这样的环境他怎能忍受?他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也不允许关小白受任何苦。
他决心让这破烂不堪的小约铺在他的手里,打出一片崭新的蓝天,他要给关小白一切,让这傻乎乎的一家人和憨厚纯良的姑娘吃得饱穿得暖,不用像眼前这样,个个穿着补丁重重的衣衫,一日三餐几十个人抢着填不饱肚月复的饭食。
往后雨季来临,屋顶上的瓦片会好好地挡住大雨,冰寒的冬季,每个人都能穿上厚厚暖暖的棉衣。
在不久的将来,关家会有豪宅大屋,成群奴仆。
他会用他的一双手,好好地为关小白支撑起天地,他要她过得好,这样的傻姑娘应该得到宠爱和娇养。
金银珠宝、上等的胭脂水粉、玉石绸缎、尊贵的身份,他会样样不漏地全给她。
为了小白,当夜,他迈出了第一步,正式在长安埋下他的势力。
风长澜悄无声息地溜进皇宫中的天牢。
“玄紫道人!”他选中了他的目标,一个即将被处死的老道人。
来到长安的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留意着各方的消息,要选中有力的目标,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谁在叫我?”玄紫道人麻木地回应,他因无法减轻圣上风痹之症所带来的痛苦而被打入死牢,在此之前,他是风光一时的皇家御用道人。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风长澜的声音幽冷无情,在沉沉的黑幕里像是鬼魅。
“是来收我魂魄的阎王吧。”明日他就要被押去砍头了,见什么都不奇怪。
“别急着死,你对我的用处还大着呢。”风长澜掷出手里的小锦盒,丢到老道面前。
“这是……”
“配上平安磺,即可缓解圣上的风痹之痛。”平安磺是药引,可缓解风痹之苦,这是风家的独门配方。
“啊,”
“就今夜呈上去吧!你死不了了,还会飞黄腾达。”他口气疏冷,像是在谈论一顿饭的好坏。
老道颤巍巍地打开锦盒,盒中是三枚黑黑的药丸,气味特别,像是来自异域,“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拿着这药月兑身不成问题。”
“你要什么?”
“要你的言听计从,否则,我还会将你送回这里,要不要听我的话,你自己决断。”
“什么意思?”黑雾之中却再无声息,老道又惊又怕地盘算了一个时辰,终于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对着牢房外大喊道:“快来人呀,快来人呀,贫道开悟了,太上老君给了贫道指点,贫道有圣物献给皇上!快来人啊!”
那夜之后,再未听说圣上受风痹之痛所苦,献上圣物的玄紫道人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两年后,同样患有风痹之症的新帝登基,他依旧常伴君侧,宫中权贵都对他另眼相看。
谁叫李氏皇族人人都有风痹之症呢,谁都不想每日每夜痛个半死,对于能解除痛苦的玄紫道人,他们无不充满敬仰之情。
岁月看似无痕,却会在很多事情上留下痕迹,比如说关家庭中的那棵樱桃树,它现在可神气了,枝叶舒展,浓荫盖地,以前小小的枝干如今也变得粗粗的了。
必小白也由一颗小圆球变成娉婷女子,她原本丰腴的双颊变为微尖的瓜子脸,短短小小的眉毛也舒展开来,细细弯弯的浓淡适中。色泽好看的唇丰润诱人,唯一没有变化的还是如阳光般甜蜜的笑意,满含热情的水眸圆亮,一笑就能让人如沐春阳。
以往穿着的小衫子都被换成了白绢单衣,绛红石榴裙,苗条的腰线包裹在素雅的衣裙里,自有一种婀娜气韵。
不过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变化中,有一样还是没有变。
“小弟弟,你的爹娘呢?”这些人捡人的热情依然有增无减。
“呜呜呜呜,姐姐……”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双眼挂着清泪,眨着乌溜溜的眼睛抽泣着。
“小弟弟乖乖,不哭哦,有姐姐在,你是不是饿了?我这里有肉包,找不到爹娘啦?跟姐姐回家吧,姐姐家有好多好吃的。”自从四年前宫中的玄紫道人指定关家药铺为其供应药石后,关家莫名其妙地就多出了好多银子,最奇怪的是,爹四处赠药的次数变得更多了,银子却不见短缺,被捡回家的小孩也多了,吃的东西却也一直不虞匮乏。
“姐姐要捡我回家?”
小男孩的眼睛突然亮了亮,一股妖气显现又随即消失,被热情冲昏头的关小白当然没有注意到。
“嗯,跟我来吧,等你吃饱饱了,我带你去找爹娘,我哥可是堂堂的总捕头,在长安,没有他找不着的人。要是找不着你爹娘,你也可以安心在我家住下,住多久都没问题哦。”前年在风长澜的坚持下,关家买下兰陵坊边上安善坊的土地,还加盖了七间大房,眼下就算再捡十几二十个人都住得下。
“哇!姐姐你人真好。”小男孩破涕为笑。
“小白,你怎么在这里?”瘦削颀长的男子踩着黑布靴,淡淡地说道。
螓首抬起,一张阴柔的美颜便出现在关小白的眼里,大大的黑眸瞬间添注灿烂的笑意和亲昵的温柔。
“澜哥哥!”她软软地唤他,玲珑的身子从地上站起来,小手习惯性地握住他的灰布衣袖,瞧着他笑而不语。
岁月将她由可爱的小圆球变成娉婷女子,他也由翩翩少年郎变为气度不凡的男子,而他们之间也因为岁月,积累起深深的感情。
对上笑颜,幽冷的黑眸闪了闪,带着些许隐忍,每瞧见那春阳般的笑,他向来冰冷的胸口就涨满情意,几乎要淹没他。
“不是说约了诸葛悠仁吗?再不快点又要被骂了。”一想到那个满脸堆着臭豆腐的女人,风长澜薄唇紧抿。那家伙天生与人过不去,脸臭嘴也不饶人,一点也不讨喜。
风长澜常常叹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在他面前嚣张这么久还可以好好活着,都是因为关小白令他不能下手。
“澜哥哥,这个小弟弟他好可怜。”关小白回身看向小男孩,面露难色,今日铁定会挨悠仁骂,但她又不能放着他不管。
狭长的俊眸缓缓移向坐在地上的小男孩,淡淡的神情不带任何压迫感,但地上的那人却觉得浑身寒毛乍起,像做了亏心事似的低下头,手足并用地往后退了一下。
“你放心去吧,把他交给我!”收回视线后,风长澜温和地对关小白说道。
“澜哥哥,会不会太辛苦?昨夜你跟他们忙到深夜,一定很累吧?”四年来,关家生意昌隆,最累的人便是风长澜,谁叫她爹偷懒,把好多事都丢给澜哥哥处理,这让关小白在心中月复诽万遍,替他心痛。
一想到爹笑呵呵地厚着脸皮说:“这事交给我们澜当家吧,以后有事别找关大力,就找澜当家。”她就好生气。
“哪会累,你快去吧。”
“小姐姐,我不要他!”大难临头啦!小男孩颤声反抗。
“不要怕哦,这位大哥哥很温柔的,他人很好,会好好照顾你的,放心吧!”丢给小兄弟一个笑容,关小白挥别了风长澜,提起裙角,蹦蹦跳跳地跑向尚书府。
“我不饿,也不冷,我走了。”见关小白走掉,小男孩迅速起身,拍拍尘土,转身就要溜。
“你走不掉了。”风长澜倏地拎起他的衣领,另一只手迅速挥出一撮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