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宾滚河水川流不息,侵吞了他妻子的性命,就算他用尽全力,还是救不回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他全身湿淋淋的跪在河岸边,瞧着被救上岸的她已无任何呼吸,惨白的脸蛋没有血色,泛着一股死气。
怎么可以?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他要她活过来,她绝不能就这样抛下他与孩子而去!
“初央,快醒醒……”他苍白着脸,全身都还在滴水,浑然不顾自己的狼狈,轻拍她微凉的脸颊,哑声低喃着。“你已经安全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所以你可以醒来了……”
“王爷……”一旁的护卫想安慰却又不知该从何安慰起,内心同样感到哀痛。
“我来带你回家了,心儿还等着我带你回去,你不会让心儿失望伤心的,对不对?初央,回答我……快回答我!”他越来越控制不了情绪,拚命摇晃她,但她始终没有半点反应,像个破败的女圭女圭随着他的力道摆荡。
他将妻子抱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几乎压抑不了满心的悲恸,眼眶泛泪,牙关紧咬,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他还是救不了她?为什么上天还是不放过他们?他到底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需要这样惩罚他,用他最心爱的人来折磨得他几欲发狂?
“初央……快点醒来、快点醒来……”
痛心哽咽的呼喊一遍又一遍,却无法挽回什么,躺在他怀里的人儿就像是静静的沉睡着,感受不到他的悲哀沉痛,任凭他一再呼唤,也没有半点回音。
她死了,他的心也跟着碎裂,哀恸欲绝……
第1章(1)
四年前——
听说,他是个声名狼藉的王爷。
听谁说的?呵,还不就是她那最爱打探京城趣闻的爹所说的。
夕阳即将西下,湖风又凉又寒,她本该回家了,却始终躲在矮树丛后窥探他,对他非常好奇,想知道传说中“声名狼藉”的王爷到底长什么样子?
此刻的他,独自一人坐在湖边,连个小厮都没带,沉默地对湖饮酒,那郁愁难解的侧脸,根本就和声名狼藉搭不上边。
他长得很好看又年轻,听说今年才二十四,面如冠玉形容的应该就是他吧,五官俊雅,又带有皇室浑然天成的尊贵气质,就算随兴的仰头灌酒也如此好看,有种说不出的超然洒月兑。
丙然是从京里来的王爷,风采就是与在地的土豪之子截然不同,可惜呀可惜,居然会因为做了“伤风败俗”之事,被皇帝一怒之下赶到黎州吃苦受罪。
但她不管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是个会伤风败俗的人,她与那些土豪之子混得多了,知道哪种人贪欲、哪种人挥霍嗜赌、哪种人会是仗势欺人的纨裤子弟。
和那些人不同,他身上一丝靡烂气息都没有,虽然此刻极为消沉,还是如此坦然潇洒,让她不禁萌生好感,想和他交个朋友。
但人家是王爷,她算哪根葱呀?
“哼。”她自嘲一笑,算了吧,说不定他还不屑与她有所往来呢!
“是谁躲在那里?”湖边男子敏锐地察觉后头矮树丛出现不明声响,即刻低斥出声。
“嗄?”她心一惊,暗叫一声糟,本要起身溜走,没想到才刚站起来,一颗石子便快狠准的砸上她的额头。“哎呀!”
她痛得仰头倒地,脑袋嗡嗡响,头晕目眩得不知天南地北,颇有一翻白眼昏过去的冲动。
但她不能昏呀,要是他没良心的将她给弃置在这儿,她不就要吹一整夜的寒风,就算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的。
保持清醒、保持清醒……但她的脑袋真的该死的痛呀……
曹世典真没想到,自己刻意遣开小厮,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却还是有不识好歹的闲杂人等来扰乱,就是要他不得安宁。
本就郁结的心此刻更是多了一股恼意,他起身来到矮树丛前,往旁一绕,居高临下的瞪着倒在树丛后低声哀号的家伙,原本还想再多补一脚,却在见到那人的身形时错愕的一顿,双眉微拧,倒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偷窥他的是个小少年?这少年又瘦又干,宽松的衣裳下没几两肉,黑发简单的在脑后高高束起,粗略估计,恐怕只有十五、六岁而已。
一见到是个不懂事的小少年,曹世典再恼也只能隐忍着不发,他可没那种欺负弱小的兴致。
这个小少年连他所丢的石子都躲不过,一点威胁性都没有,肯定只是个普通百姓,与刺客搭不上边,他的警戒也降低不少。
“还好吗?能起身吗?”
闵初央勉强挣扎坐起身,一直捂着额头的手感觉到些微湿意,放下一看,顿时惊呼出声。“哎,流血了!”
糟糕,怎会伤到额头这遮也遮不住的地方,回去要是让爹瞧见,肯定又会被念一顿的!
“这算是给你一点小小的警惕。”曹世典可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冷哼一声。“什么不好学,竟学这种不入流的偷窥之举。”
“我也只是好奇罢了。”她愤愤不平的辩解。
“好奇就能偷窥?哪一日你好奇去偷窥姑娘更衣沐浴,那姑娘还要不要活?你若是被人逮到,你又活得了吗?势必会被当成采花贼给乱棒打死。”
她没事去偷窥姑娘沐浴做什么?她看自己就好了呀!虽然不懂他为何举了一个如此奇怪的例子,她还是辩解。“我偷窥又不是为了想做坏事,就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何模样,有没有三头六臂,这样也不行吗?”
“看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他再度不以为然的一哼。
“你当然好看,和我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样,一点都……”
曹世典嗅出一丝不对劲,蹙起眉头。“你知道我是谁?”
他才来黎州没几日,知道他身分的也就只有几位本地的官员而已,这个小兄弟真认得他?
“你是从京城来的‘靖王爷’,我没说错吧?”闵初央得意的仰头一笑,但这一动却不慎牵动到脑后的肿包,害她痛得龇牙咧嘴。
她毫不造作的言行举止让曹世典轻笑出声,被偷窥的不悦也消退不少,反正她已经吃到苦头,受到教训了。
知道他是王爷的人,对他不是极度有礼,就是逢迎谄媚,不过这名小兄弟不同,对待他的态度就有如对待寻常百姓一样平常,让他不禁感到有趣,也对这个小兄弟的来历好奇起来。
曹世典在她身旁盘腿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巾帕递给她。“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呃?”闵初央伸出的手顿了一下,原来他将她误认为男的,不过她也没纠正他的打算,毫不客气的将巾帕接过来,折好压上额头。“我叫闵初央。”
她平常就是以男装打扮在城内四处游走,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不认识她的人误认她为小扮儿也是常有的事,他算不上第一个看走眼的人。
谁教她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也没脸蛋,生得一副平凡的路人样,就连名字也取得雌雄难辨,再加上幼时没了娘,没人教她如何当个有教养的闺女,等忙碌的爹惊觉时为时已晚,她已是这副大剌剌的性子,改不了了。
“闵?黎州刺史闵纪谒与你什么关系?”
“他就是我爹。”
原来是闵刺史的小鲍子!曹世典来到黎州的当日闵纪谒就已经拜会过他,不过当时的他因为旅途疲累,早早便歇息了,没与闵纪谒聊些什么,也就不知闵纪谒的身家状况。
“你对我很好奇?为什么好奇?”
“还不就是传闻你声名狼……”她心直口快,讲到一半才猛然想到那传言不好听,怎能当着他的面讲,只好硬生生的赶紧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