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了,你的身体出状况,为什么不通知我?”他拨开她的浏海,梳理起散落在她颊边的发丝,嗓音就像羽毛那般轻柔,努力缓和她的紧总。
“我……以为我怀孕了。”她艰难的吐出声音,嗓音像是被磨碎过,沙哑粗糙。
他没说话,眼神沉静的凝视着她,脸上找不到一丝情绪。
每当看见这样的表情,她总会感觉极度的无力,还有一种被孤立的错觉,仿佛她从来没真正认识过他这个人。
“但是医生帮我检查过,我没有怀孕。”她扯开微笑,想说些笑话调解诡谲的气氛,但是脑袋再怎么运转就是一片空白。
“你很害怕?”他直直望进她的双眼问道。
她的喉咙一梗,片刻才点点头。是的,她很害怕,她觉得自己尚未准备好,但究竟是哪方面还没准备好,她怎样都找不出原因。
“宝贝,别怕,如果你不想要,我们不需要孩子。”他打开车门,替她解开安全带,将她打横抱起。
她的身体冰冷得像失温,他搓着她的手臂,帮她制造温暖,她靠在他胸膛里,像只虚弱的小兽,颊上还冒着点点汗珠,看起来好脆弱。
他眸光沉暗,有些异样的情绪在眼底浮动,她闭着眼没看见,任随他将自己抱进屋内。
“抱歉,我反应过度了。”当他将她放在床上,她才调适好自己,睁开眼对他微笑。
“我只是觉得我们在这里还没完全稳定下来,不适合这么快就有孩子。”
“我知道。”他在床边坐下,手心贴着她的额头。
“你想要孩子吗?”她屏住呼吸,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他没有回答,只是倾身在她脸上吻了吻,调整好姿势,将她搂抱在怀侧,用手心轻揉着她冰凉的手臂。
“好好睡一觉,我会陪着你。”
她闭上眼,枕着他的胸膛强迫自己入睡。冷静下来之后,她才发现刚才的自己有多疯狂,居然认为自己不该怀上他的孩子。
她爱他,她需要他,她怎么可能会害怕怀他的孩子?不管那些恐惧的来源是什么,她都一定是疯了。
就这样,她在自我安慰的矛盾心态中入睡。
黎湛睁开的双眼直视着前方,焦距落在遥远的彼端,先前安抚她的温柔已经抽离,一抹阴郁笼罩在脸上,令他看起来深沉得像俊美的幽灵。
他知道她为什么害怕,知道她心中的恐惧从何而起,然而他不会揭穿她,至少目前不会。
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他能否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与她养育孩子,他甚至想过这辈子都别有孩子,所以她的恐惧与排斥,他完全可以理解。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恐惧的原因,但是他非常清楚她的心结所在。
艾德格。她之所以害怕怀孕,全是因为他。
他比谁都清楚。因为……是他带给她各种错觉。
她爱上的男人,从来就不是黎湛,而是艾德格。
黎湛闭上眼,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放在床边的那一只手缓缓握紧成拳,一种负面而黑暗的力量充满了他的身体。
然而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已经学会与那股力量共存。当他心灰意冷,对一切感到彻底绝望,他会想着她,然后他的世界会再次被温暖覆盖。
他爱她,不能失去她,所以他必须调适好自己,学着与“黑暗”共生,哪怕他有多厌恶唾弃这个自己,他也不能放弃与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你只是得了幸福恐惧症!”
当孟颖臻从一群好友的视讯聊天中得到这个结论,数日来她彻底的反省了自己,才发现自己面对怀孕这个可能性,确实有些反应过度。
凡妮莎说,她只是一时还没调适好心态,才会下意识抗拒,她的态度很可能伤害了黎湛。
确实有这个可能。
上周末他们原本计画好,要前往英国拜访他母亲,但是最终取消了,只因为他认为现阶段的她,身心俱疲,不适合任何旅行,无论是短裎或长程,应该待在家里好好放松。
她因为这些话而感到内疚,然而每晚躺在床上凝视着他俊美的脸庞,道歉的话始终月兑不了口。
这天下午有个会议临时取消,她决定亲赴黎湛的公司,邀请他一起吃顿浪漫午餐,并且为那天自己异常的反应道歉。
红色MINICOOPER驶进信义区,转入黎氏建设位在精华地段的亚洲区分公司总部,出示证件通过替卫那一关后,她将车停进专属的地下停车格,搭上电梯直达顶楼。
“黎夫人。”当她款款走进最高楼层的执行长室,秘书室的小姐粉粉向她问好。
听见那声陌生的称谓,她回以略带尴尬的微笑。来到台湾后,她极少出入黎湛的公司,这些人还认得她的模样,说实话她颇讶异。
“抱歉,黎夫人,执行长目前有客人,恐怕不太方便。”秘书长起身迎接她,略带歉意的挡住她的去路。
“我可以在会客室等。”她微笑的说。
“可是……”秘书长一脸迟疑的停顿。
“放心,他不会生气的,我今天是特地过来给他一个惊喜。”了解秘书长害怕被魔鬼上司怪罪的担忧,她安抚的说道。
虽然不是非常了解黎湛工作上的状况如何,但她听过兆雪提及,他在公事方面一丝不苟得近乎冷酷,而且要求十分严苛,想在他手底下做事,得先将心脏锻链得足够强壮才行。
循着记忆中的方位,孟颖臻走至白色长廊的尽头,左侧是专属会客室,右侧则是黎湛的办公室。鞋尖才刚转向左侧,一声巨大的声响骤然从办公室内传出。
她一震,凛着心快步走向办公室,却在推开白色大门的前一刻怔住。
第7章(2)
“你设计我!”强恩宛若受困野兽的吼声,穿透了办公室的墙与门,清晰的传入耳底。
是强恩?他怎么会来台湾?孟颖臻的纤手握紧了门把,轻轻推开一条缝隙,让里头的争执声流泄而出。
“与其有这个空闲在这里质疑我,倒不如快点回纽约,向那些对你有疑虑的人做好解释。”黎湛的嗓音听起来颇是嘲讽。
“你设计我挪用公款,是你干的,对不对?!”强恩踢翻了椅子,愤恼的拍桌。
“你知道我私底下在投资南非挖矿的计画,你故意放出假消息,误导我的团队,让我白白浪费资金,害我背了一笔巨债,然后又让人引诱我挪用公款,艾蒙,你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恐怕你是弄错了,当你说的那些事发生之时,我人在遥远的台湾,哪有这么大的能耐,隔海遥控这一切?你太高估我的能耐了。”黎湛语气淡如轻风,彻底的置身事外。
“说谎!你说谎!”强恩重捶了一下桌面,放嗓大吼。“你就跟艾德格一样卑鄙!”
“你总说我比不上艾德格,我怎么会有这个能耐,让你变得如此浪狈?”
强恩飙了一句脏话。“是你干的?你这个无耻的小人,你早就想好要怎么搞垮我,就像你一直想着怎么弄掉你哥,还让所有人以为你有多么兄弟情深,因为太想念艾德格,而想扛起他所有的义务与责任,结果从头到尾都是你设好的局,你早盘算好这一切!”
听到强恩这一席话,门外的孟颖臻猛然一悚,面色瞬间转为纸一般的惨白。
“艾蒙,你别以为没人知道,我早就看出你对艾德格的忌妒心与不满,只有艾德格那家伙因为太信任你,才会蠢到看不出来。一切都是你在搞鬼,一场意外根本是一场精心安排,你以为骗过所有人,但是我可没有上当。”